岑兰芷这个情况又有所不同,岑兰芷并没有服用一日枯荣,而是一日枯荣在她体内扎根生长,她如今这个情况,虽然是受了一日枯荣的影响,但是也不知道会不会好转。或许等一日枯荣成熟出世她就会好转,也可能永远不会好转。
音迟找到了原因之后,岐鹤对岑兰芷就越发觉得愧疚了。然后有一日发生了岑兰芷半夜里忽然醒来,失去所有记忆在族中到处乱走,险些走进了外面的树林这种事,岐鹤不由得对待她更加细致,还为了防止她在失去记忆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连自己多年独自一人睡觉的习惯都改了,同岑兰芷睡在一起,方便照顾她。
被丝毫没有架子的族长岐鹤如此亲力亲为的照顾,岑兰芷是头一个。对此,音迟许多日下来都是脸色异常的冷,每每看到岑兰芷就要眼神如刀。
就在岑兰芷的身上出现了这种意外的时候,失去自家夫人消息两个多月的卫谨之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他让云清秋替他用重药暂时压下了身体里的病,然后日夜兼程的带着人寻找岑兰芷的踪迹。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岑兰芷留下来的痕迹,循着线索很快的找到了岑兰芷最后留下线索的那块大石上。岑兰芷在那块大石上留下一句话,告诉他,她身处迷雾之地。可是,这个迷雾在何处,卫谨之几乎将附近九个州县境内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寻遍了,依然没有找到。
他推算异族当是避世不出,便多寻一些人烟稀少的烟云缭绕的山脉。可是这些山脉上无法驾马车,也无法骑马,往往需要卫谨之自行赶路,生生受了不少的颠簸。他出生起,还是第一次这般辛劳和狼狈。
他的身体之糟糕,本就一年比一年更加严重,纵使云清秋每天为他诊治,还有药泉调养,他仍是寿命渐短。
这世间,本就是多智近妖之人,往往无法活得长久。天妒英才便是如此,卫谨之计策无双,善步步经营,能翻手*,便是他一人就抵过无数幕僚,生生一人成为了姬临琅这造反之人身后的强力手腕,还能有余力去做其他,着实是个可怕的人物。
若是没有遇上岑兰芷,或许卫谨之这世就这般清心寡欲的活到几年后,因为身体再也不能为继而英年早逝,他做了自己想做之事,在这世间寻不到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或人,也就这么了无牵挂的拂袖离开了。
可他偏偏遇上了岑兰芷,于是他便贪心的想要多活上那么几年,与天争命。然而世间之事,终究是无法以人力算到毫无错漏的,一不小心或许就要终身遗憾。
卫谨之此人,极少受到过这般的打击,可以说以往无事能打击到他,可这次他久寻不到岑兰芷所在,加上身体渐弱,一时之间整个人的气势都极为可怕,和往常的温和清润截然不同。便是陪同着他的东风南风两人看着自家公子面上死气都觉得很是心惊。
“此处寻不到,往下一处吧。”卫谨之说完就猛地咳嗽起来,以手遮之,感觉手中似有湿润之意,摊开便发现手掌上出现了刺眼的殷红。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般咳血,但他全然不在意,接过帕子擦拭干净就吩咐众人去下一处继续寻找。
面色平淡,仿若将生死置之度外。无一人敢劝他,无一人能劝他。
就在这般寻找了许久,一日歇在一处山林里时,半夜时分,卫谨之忽然心有所感披着大氅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捂着嘴轻轻咳嗽,缓缓的走进了树林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忽然起了雾,将他的身形包裹在了其中。这雾来得快,去的也快,霎时不见了踪迹,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卫谨之,等到东风南风察觉异样前来寻找,已经寻不到那突兀消失的自家公子了。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卫谨之走在迷雾中若有所思,他有种预感,他很快就能见到岑兰芷了。
因为有这个念头在支撑着,他即使好几次都摇晃着险些倒下,都再次站了起来,继续往前摸索着走去。可是人力终究还是不可及,一直没能找到出路的卫谨之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起来,血腥味开始从这里蔓延。
迷雾渐渐退去的时候,他不支的晕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提着竹篮的女人一边寻找着树林间生长着的草药,一边往这边走了过来。见到倒在地上的卫谨之,她先是惊讶的顿了一会儿,然后快步走了过来。等看清卫谨之的脸,女人更加讶异了,“是谨之公子!怎么会在此处?”
注意到卫谨之嘴边的血迹,她走上前给他把脉,然后皱起了眉,“用云针暂时压抑病情过后身子会亏损的更加严重的,那老混蛋真是胡闹。”女人扶起倒在地上的卫谨之,慢慢的走了回去。
感受到卫谨之这么个大男人体重这么轻,骨头咯的人生疼,她顿时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快到村子的时候,一个在外围巡视的祭侍看见了她扶着个陌生男人回来了,连忙上前帮忙接过卫谨之,“秦夫人,这个是?”
“我在那边的森林里发现的,巧的是这是我从前的一个熟人,他受了伤,就把他带回来了。”
“等下我去叫族长来看看吧,毕竟是外族人呢,而且他看样子伤的不轻,我顺便去找找暮生祭司来给他看看吧。”蓝色眼睛的小伙子爽朗的笑着说。
“嗯,麻烦你了。”秦筝温柔的笑笑,提着装草药的篮子跟在他后面,回到了她在池阴族内住着的房子里。
将昏迷的卫谨之安放在床上,秦筝就再次细细的给他探了一次脉,脸色一点点的黑了下去。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起身在一个小房间里抓了几味药材,又拿出药炉生火熬药。拿着小蒲扇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面前升起袅袅青烟的药炉,秦筝怔怔的有些入神。
一晃就是几年,她已经在这个平静的世外之地住了这么久了,她还以为自己要在这里住上一辈子,没想到会忽然看见故人。秦筝看到这个几乎等于她半子的卫谨之就想到那个男人,她的夫君云清秋。
她几年前来到的池阴族,是出去寻找一种药材的暮生恰好撞见了险些被山贼迫害的她,两人一见如故,在知晓她没有地方去之后,暮生就把她带了回来。
“秦筝,怎么了,我听商央说你遇见了熟人?”暮生关切的看着有些神色恍惚的秦筝。
秦筝摇摇头笑道:“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神来。”她说完见到岐鹤跟着暮生后面走进来,又是笑着招呼道:“族长。”
岐鹤对她和蔼的点点头,和暮生一同坐到卫谨之身侧,暮生给他看身体情况,岐鹤就看着他的面相。
池阴族内并不是只有他们族人,也有很少一部分会出现和外族人相爱要把人带回族中生活的情况,还有特殊的譬如秦筝,就是暮生带回来两人身份是知已好友的。一般这种人,如果要留在族中,都需要岐鹤这个族长前来相看,岐鹤有一项观人之技,能将一个人的为人品性看的八、九不离十。他们族中虽然大部分都是热情善良的人,但是对于自己的族人是很看重的,为了不让家园被人们的贪欲破坏,岐鹤身为族长就有着相看各人品性的职责。
卫谨之不是族中人带进来的,否则他不会出现在族中后山那片地方。整个池阴族都是被浓雾包围的,天生形成的一个飘渺之地,没有人能确切的知晓在哪里,外人也没人能寻到。但是从前的记录上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事,偶尔有在十分巧合的情况下,没有经过“门”,而是从“外围”误入进来的人。
岐鹤猜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就是那种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的人。不管是如何进来的,她都要同以往一样相看他的人品。只是这次,她看着卫谨之的脸,忽然惊讶的“咦”了一声。
暮生同秦蓁同时看向岐鹤,“族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岐鹤摇摇头,眉间有些不解,缓声道:“不,只是我看他面相,本该是已死之人,却到现在还有一丝生气盘旋。想必是这人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才会这么坚韧的与天争命。”
说到这里,岐鹤有些敬佩,这世上,能靠着心性的坚韧延长寿命的人并不多,可见这人是个内心十分强大的人。再仔细看看,岐鹤更是发现这人身上隐隐有种瑞气缠绕——不是能左右一朝兴衰,就是能扶持新生朝代的能人。这种人多是多智善谋者。
却说秦蓁听到岐鹤一番话,心下叹息了一声,忍不住询问道:“有没有救他性命的办法?”
“这……”岐鹤有些迟疑,其实并不是能不能救下他的事,而是她们作为世外族人,要不要牵扯进外面世界朝代更迭之中去。这人身上决定着未明局势,会随着他的生死出现极大的不同情况,岐鹤没能在他身上看到正确的大势走向,这会儿也有些迟疑。
就在屋内三人相对沉默的时候,门被敲了两下,走进来一个面带微笑,腹部微微凸起的女子。
岐鹤见她,笑道:“兰芷怎么过来了,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就是你们都不在,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就寻过来了。”岑兰芷依然是每日都会忘记所有的记忆,变成一张白纸一样的存在。她变成这个样子之后显然更加依赖本能行事,每天都喜欢拉着让她觉得亲近的岐鹤说话,让岐鹤告诉她一些事。
岑兰芷本来走进屋之后,是将目光定在岐鹤身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她注意到了那个躺在床上被遮住了半个身子的卫谨之。然后她就怎么都移不开目光,快步走过去,来到床边看到了卫谨之的脸。
卫谨之脸色苍白如血,唇色黯淡,双目紧闭,长长的黑发有些凌乱的铺在床上,看着极狼狈的样子。连睡着了,眉间都是紧紧簇着的,像是有挥之不去的愁绪。
岑兰芷奇怪的按了按自己的心口,然后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道:“为什么我看到这个人,觉得心跳的很快?”她说完就直接坐在床边,对暮生和满面奇怪的秦筝视而不见,连以往总是缠着的岐鹤都顾不上理了,就是仔仔细细的看着卫谨之,有些蠢蠢欲动的伸出手指在他凉凉的脸颊上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