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1 / 2)

“行之那时状况如何?”

“尚可。”周北南说,“我与曲驰都不太想马上追问他身上的鬼族刻印是如何来的,只与他谈论了他的手伤。行之精神不大好,答了几句后便倚着床栏休息了。”

“后来呢?”

“后来?……广府君遣弟子来通传,让曲驰带行之去见他。我想着,左右回了应天川弟子下榻的别馆,我父亲也定是要把我传唤去骂上一通的,索性便留在了行之殿中。后来,孟重光便回来了。”

温雪尘蹙眉:“他何时回来的?”

周北南烦躁地撸了两把头发:“我怎会记得这个?”

周弦替他回答:“戌时整。”

温雪尘这才记起,在自己被师父唤走时,周弦与元如昼为着照料徐行之,一起留在了他的殿中。

他转向周弦,语气放缓了许多:“他回来时是什么模样?”

周弦凝眉回忆:“他初始是很不高兴看见我与兄长的模样,径直便问,徐师兄身在何处。”

“他回来时已知道行之出事了吗?”

“那时尚不知道。”

直至现在,周弦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告知他徐师兄被疑为鬼修并身受重伤时,孟重光那骤然间变成死人颜色的脸。

“……然后?”

“我与他大致讲过事情原委之后,他便问师兄被带往了哪里。当时广府君遣弟子前来,说的是广府君要提审师兄,我便以为师兄被送去了妙法殿。将此事告知于孟师弟后,他便匆匆抽身去了。”

温雪尘沉吟片刻,反问道:“也就是说,在孟重光离殿之后,并没有人跟着他?”

周弦讶异:“尘哥?”

周北南尚未能明白温雪尘所指何意:“雪尘,你是什么意思?”

温雪尘指尖抵着阴阳环,却未曾转动:“我信行之,行之绝不可能杀清静君。但是,孟重光就不一定了。”

“孟重光那段时间无人跟随,嫌疑着实很大。”他缓声推测道,“他明明是天妖,却假作凡人身份,潜入风陵山多年,定是别有所图。他有杀掉清静君的实力,趁此时带走行之,更是会坐实了行之弑师的罪名,正好也能堵住行之的口。”

周北南想起孟重光身上腾跃汹涌的灵压,只觉脊骨发凉。

他无法想象那个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青年坐拥这般深沉如海的灵力,却装作灵力低微、天赋不足,且一装就是十数年光景。

他喃喃问道:“他图什么呢?”

温雪尘推测道:“混入风陵,所图谋的,大概便是神器世界书了吧?”

周北南的思路已然混乱,呆呆地顺着温雪尘嗯了一声,继续苦恼地把额前乱发抵在手心里,缓缓钻动,看样子是打算用脑袋在手上钻出一个洞来。

周弦了解尘哥,知道他绝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非道之人的行事动机,但她却并不这么认为。

徐行之被押出殿后的神情,周弦看得一清二楚。

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手套似的从胸腔里翻掏出来的绝望神情,已经让周弦对殿中发生的事情有了猜想。

她盯着孟重光和众位修士离开的方向,眸色间透出难言的忧郁。

——徐师兄,你若真的打定主意要走,便不要再回来这伤心地了。

灯火瘦摇,道士扫雨。

没了在山前通天柱前刻字的醉酒青年,没了叮铃铃地穿梭往来的六角铃铛声,风陵山的夜从未如此静过。

第75章 始作俑者

徐行之醒来时,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屋内被清风灌满、纷飞如蝶的帘纱。

远处该是有佛寺道观,风撞暮钟,送音入室,让徐行之的头脑清明了些许。

他从柔软又陌生的床榻上挣起,却只觉身子坐立不稳,仿佛左侧要比右侧重上一些。

他的身体像一把挂了太多重物的杆秤,控制不住向左侧歪斜过去。

徐行之本能地便想探出右手支撑身躯,其结果便是在一声嘶哑的痛哼后一头栽下了床。

……好在一双臂膀及时拥住了他的腰身。

徐行之耳朵里炸了蟋蟀窝似的轰轰作响,单手扯住来人的衣襟,痛得直把脑袋往他怀里撞,但好歹是没丢人到喊出声来。

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他脸上。徐行之有些疑惑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眶,只觉那里干得发烫。

他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面容后,便不自觉露出一个浅笑。

笑容牵扯到他的面部,便有一大片冷汗簌簌落下:“……又哭。哭什么?”

孟重光带着哭腔小声道:“师兄,我真该杀了他们!”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像是小乳狗在发狠。

可是,天知道他在把师兄带到此处,揭开师兄被血浸透的袖子,想查看他的伤势如何,却只看到一团血肉模糊的森白骨茬时是什么感受。

他抱着那只残臂哭得死去活来,到现在眼圈还是肿的。

那时的他恨不得即刻杀回风陵,把广府君首级割下,替师兄出一口恶气。

但他已经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