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于渊双肩蓦然一抖。游心亦应声道:“阿渊,我也答允。”她再次伸手欲扶他,朱于渊却再次摇了摇头。他依旧跪地未起,穆青霖问道:“阿渊,你可还有甚么不放心?”
朱于渊低声道:“还有……大师伯……”他忽地提高声音,颤声道:“大师伯,弟子恳求您……瞧在弟子面上,答应留弟子父母性命。弟子此生愿陪他俩赎罪,愿替他俩倾力补偿欠下天台派的所有……大师伯,求求您!”
话音已止,寒风已息,门洞里寂然无声。朱于渊忽然弯下身,朝石门开始叩首,每一记都极重极有力。
游心唤了一声:“阿渊——”终究心知无用,慢慢停住。穆青霖侧身立到一旁,凝视着朱于渊,目光中有奇特的悲悯之意。朱于渊一言不发,只咚咚地磕首,额前渐渐沁出血迹,血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石门深处的冷风又开始掀起,风势渐大,尖锐啸声在通道内回响。冷风挟着寒意,朝朱于渊身上涌去,朱于渊抬首、埋首,似浑然不受影响。
风中忽有冷冷的语声传来:
“你在威胁我?”
朱于渊微微一震,旋即又伏首于地:“大师伯,弟子不敢。”
那语声益发冷峻:“倘若我不答应,你就不开启机关?”
朱于渊道:“弟子已说过,弟子不敢。”
顾无音依旧未曾现身,话音飘飘悠悠,似无一丝情感:“我就算答应你,难道不能反悔?何况世上除了取人性命外,原有比死亡更痛苦一千倍一万倍的法子。”
朱于渊沉声说道:“咱们天台派人人重诺重信,我心知大师伯倘若答允弟子,便绝不会再反悔。至于我父母,弟子愿以亲情感化他们,令他们认清罪孽,甘心赎过。大师伯说世上有比死亡更痛苦的法子,弟子也深深相信。我父母一旦感知昔日罪行,心底的苦楚折磨,必定远甚死亡之痛。假如大师伯为了唤醒他们,对他们施以一些皮肉惩诫,弟子也绝不敢有半点不从。”
寒风啸卷,顾无音幽幽地道:“你果然是朱云离和杜息兰的儿子。审时度势,逼我开口,巧舌如簧……很好,你很好。”
朱于渊陡然扬声,道:“大师伯,弟子绝不敢对您使用心机……多年以来,弟子生存在夹缝当中,尤其在知晓身份后,日日都在艰难痛苦里辗转挣扎。弟子过去为咱们天台派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如今弟子已无欲无求,只盼能挽留骨肉至亲的性命。弟子……恳求大师伯开恩!”
他重新开始叩首。穆青霖和游心皆有不忍之色,石室中悬挂的无数条幅字画却倏然啪啪啪一阵掀卷,顾无音霍然长笑一声,说道:
“东西尽在你手,你在外头,居于上风,以游心的武功,也打不倒你。朱于渊,我纵然不想答应,又能有甚么其它法子?不必磨磨蹭蹭浪费时间了!你起来,我答允你,绝不亲手夺取朱杜二人的命!”
风声与语声又倏然停息。朱于渊再次埋首,肃声道:“叩谢大师伯,叩谢青霖,叩谢游心。”他抬起头,鲜血自鼻梁间流下,他也不去擦拭,缓缓立起。
穆青霖神色早已归于平静,他凝立以待,一言不发。游心满眼焦灼,却不敢出言相催。朱于渊却再无迟疑,朝石门洞中疾走几步,双手将布包上的结扣一拆,裹布徐徐滑落。
他展开右手五指,轻轻握住布包中的物品,手臂一抬,便要将它举起。间不容发之际,那通道后头本已紧紧闭阖的夹层木门外,猝然传来“喀喀”两声!
朱于渊头也不回,将手中布片一裹,重新包上那物品,右足一勾,风灯顺势飞起,他收回布包,掌风一扫,灯焰啪地熄灭。游心在旁一把拖住他,二人已来不及闭合石门,只能拔足回奔,冲向夹层中。
门外又喀喀连声,显然有人在开启庙殿中的机关。游心一拂袍袖,袖中有长练蹿出,激射向头顶巨梁,她一手缠住长练,一手攥住朱于渊,低喝道:
“躲上去,我用暗暝术!”
话音未落,朱于渊已纵身而上,携住她手,二人一同轻飘飘落于巨梁尾端。恰在此时,那夹壁上的暗门已慢慢滑了开来,烛影晃动,有人举着另一盏风灯出现在黑暗里。
那人云髻半挽,风韵犹存,仪态万千。风灯光焰摇摇,映得她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她一手高举风灯,另一手仿佛提了个硕大的藤箱,她款步而入,在身后拖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是杜息兰。(我的小说《争弦》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