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离缓缓地道:“不管那人是甚么情况,反正,今夜天台派无论再来多少助手,都得落入彀中。”
他昂首而立,交叠的树影印在他身上,飒飒山风在林间旋动。杜息兰低声道:“山中的布置确定周全吗?”
朱云离的声音挟了凛冽杀意:“放心,他们必死无疑。”
就在同时,另一个人的声音静静响起,虽平静,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未必。”
朱杜二人齐齐一惊,望向声音来源处,却见段崎非不知何时已站起,背抵树身,右掌中露出半截晶灿闪耀的棱锋,尖刺正对着他自己的脖颈。他凝视着朱云离,目光又深又亮:
“若敢杀他们,我就毕命于此。”
朱云离脸色倏地变了。杜息兰大惊,叫道:“那是玉儿折柳十二式中的‘悬冰’!她方才发出了两支,一支被隐弦破去,另一支被我避开后钉入了墙里……你竟然趁我不注意,把它拔了出来……渊儿,快放下,那暗器太危险,快放下啊!”
段崎非没有答她,依旧注视着朱云离,一字字说道:“把穆青霖还回去,放过天台派,我跟你们回家。”
朱云离瞪着他,目光中怒意渐浓。段崎非毫不畏惧,回瞪着他,将手里‘悬冰’的尖刺轻轻往前一送,瞬间有血冒出。
杜息兰朝他奔了几步,一见此情景,哪敢再动,悲声唤道:“渊儿,住手!别伤害自己,别那样……”
段崎非咬紧牙关,不去瞧她,只牢牢盯住朱云离。朱云离喝道:“天台派不值得你舍命相护,别犯傻!”
段崎非警觉地挨紧树身,缓缓后退半步,已接近断崖边:“我以性命相护的,不只是天台派。”
他清亮的目光朝朱云离脸上一瞥,扬声说:“还有恩情,以及道义!”
朱云离面肌一抽,似想反驳,见到他颈中鲜血,硬生生住了嘴。杜息兰心魂欲碎,叫道:“渊儿!渊儿!放下那东西,爹爹和娘亲一定听你的!你……知道吗……”
她伸手掩住脸,指缝中有泪涌出:“十七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想接你回身边,可是,我办不到,穆静微在你身上……”
朱云离突然沉声打断她:“我来。”他转向段崎非,强抑忿怒,说道:“穆静微曾在你幼年懵懂之际,封锁你周身经脉,令你从此无法研习高深武学。并且,他封脉制穴时,还采用了自创的独特顺序与手法,天下间能揣测并解除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他眼中溢出怨恨之色,定了定神,才又接着说道:“我曾想过在你北上途中提前救你,以抢占先机,但经反复揣磨,终无自信能解开封脉,只得作罢。幸亏他方才中计,交出了写有解脉之法的锦囊,否则我还不敢轻易下手——他对你讳莫如深,还令你姓‘段’!渊儿,我与他的恩怨,岂能轻易断却。你就算不护我,也不该站在他那一边。”
段崎非微微一惊,旋即镇定下来:“是否真有封脉,光听你的话,我不能够确信。但师父明知中计,却依旧没有为难我——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二师伯,还有青露,他们对我真心实意的关怀,我明明白白感受得到。至于师父,他压抑了十七年的心情,此时此刻,我全理解了。何况,他再压抑,也从没哄骗过我,更不曾唆使我下手弑我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