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博呼吸有些急促,语声也激动起来,“那么,那么,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丝真心?”
卢燕的话里也有了点淡淡的伤感,“也许有过吧。”在她刚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可惜很快就被没隔几天他新的绯闻给消弥掉了。
金少博忽而想笑,忽而想哭,为了他们之间曾有过的那份情意,为了那份已经消逝的情意,一种巨大的喜悦和失落充斥在胸间,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大哭大笑一番。因为这连番的联想,让金少博在电话那头至少沉默了十来分钟。
这突然而来的沉寂让卢燕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还在么?”
就在卢燕打算按掉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很低的声音,“在。”
卢燕等了片刻才道:“还有事么?”
当然。这也是金少博打这通电话的初衷。
“呃……”这话其实很难启齿,卢燕在电话那头很耐心地等着,金少博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但他却不得不亲自面对自己的无能和失败,“汇完这个月的生活费,别墅那边的开销我可能没有办法再按时支付了。妍儿的学费,我以后会尽量……”金少博吸了吸鼻子,可是眼泪还是刷刷地流了下来,他开始对自己往日的荒唐懊悔不已,无止尽的自责让他情绪格外激动,“我对不起妍儿,对不起爸妈……”金少博心里最愧疚的是卢燕,然而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脸说了。
这几乎是破产的意思了,卢燕骤然听闻之下还是吃了一惊,片刻之后才道:“好的,我知道了。既然已经尽力了,就不要多想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金家落难,就连金素妍也不能独善其身。事已至此,卢燕对金少博的决定表示理解,不过她也微微有些惆怅,看来她得重新规划她和金素妍的生活了。
**********************************
卢燕上街拦了辆的士,坐上车之后,她和司机报了耿忠平家的地址。别墅里面的佣人已经知道金家目前的处境,薪水都快发不出来了,大家也都没心情做事了,一个个忙着另寻东家。卢燕现在的经济收入虽然好了很多,却也依然养不起这么一大帮人。除了从小照看金素妍的王姨,别墅里面必要的看守门房的大爷,卢燕只在厨房那边还留了一人,其他的也就代金家把他们都遣散了。
金少博给的那辆车子其实还在,不过上百万的车子,每年单是保险日常养护就要十多万,更不用说开车难免不小心,有些擦撞什么的,这车卢燕是用不起啦。所以她现在出门,要么乘地铁,要么打的。
司机最喜欢跑远程的顾客,卢燕要去的地方挺远的,算起来一百块跑不掉,可以顶上寻常四五个人的车钱了。本来十个司机就有九个是话痨,他看卢燕面善,一路就滔滔不绝起来。这些出租车司机长时间困在车内,只能听广播打发时间,广播内容无论是时事的、政论的、还是娱乐八卦的,都来者不拒。听得多了,自然就有很多高见。
“你说哦,那些有钱人是不是爱折腾?国内的钱都赚不完了,还想跑到赚g国的钱。人离乡贱啊,现在好了,钱都卡在那里,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周家本来大儿子已经没了,现在连老板娘都跑了。”
卢燕忍不住说道:“周衡是出车祸,和这件事情不相干的。”卢燕知道林苏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债务还在其次,就是家里全乱套了。像林苏这样的乐天派,在电话里头说话居然也有气无力的时候。周家那些事,也是一本豪门狗血史。周衡是周继礼的长子,周岳是记在太太名下的私生子,关于家族企业的继承权,两人一直是斗得不亦乐乎。临到头来,周衡一死万事皆休,周继礼的太太陈玉凤机关算尽却是一场空,最后索性远走他乡。
投资失误,又闹家变,投资者对周家的信心降到了谷底,股价是一跌再跌。周家在袁氏银行所欠下的贷款多达一百多亿,而还款期限已经迫在眉睫。
电视台最近也传得厉害,周家投资的电影《一路绝尘》尚有尾款五千万未到账,可见周家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周岳最近频频召见电视台的高层,据台内资深员工揣测,这是要将电视台出售的信号。这些事情卢燕未对林苏提过一字半句,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员工,也做不了什么,内心惟过期盼周家能够渡过难关。
“喔,新闻你也有看咯。”司机越讲越兴奋,开始从周家说到金家,“现在金家已经不行了。听说袁家买下了金家原先住的那个宅子。金家这个少爷哦,十足十的公子哥啊,以前我在车里听新闻,一个月能听到他的花边新闻好几回。有哪家的孩子这么作哟,就是沈万山也会被吃穷的。本来年轻人,爱玩,花一点也可以理解。我年轻的时候,也玩过,嘿嘿。不过哪有人像他那么过分哟,随随便便在外面搞大别人的肚子。他原先的那个老婆,不是说现在的那个哦,是说前阵子离婚的那个,是真的很可怜涅。不过现在想想,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不用让她经历金家落魄的时候,现在也不用管这些糟心事了,是不是?她还挺漂亮,听说现在去当主持人了,我在电视上看过几回,漂亮,真的是漂亮。”卢燕听得有些哭笑不得,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卢燕,卢燕还以为被认出来了,赶紧低下头,那司机却接着说,“不过你比她还漂亮!”
“师傅,快到了么?”卢燕还真怕这位司机继续八卦下去,赶紧打岔道。
“快了,快了。”司机很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又开始新的八卦,“你今天打得很漂亮,去约会哦?”
卢燕微笑,“去见一个朋友。”
☆、第三十一章
今天是耿忠平的生日,按照耿母的指示,生日还是在家里过得好,别花那个冤枉钱。耿母说她做了很多拿手菜,就等着卢燕过来呢。卢燕最近和耿忠平时有联系,他一有空就会跑到录影棚里面看她,偶尔也会在电话里面聊上几句,通话时间也都不长,只是彼此问问对方最近干什么,过得好不好,听起来更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寒暄。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耿忠平倒是只字未提。
出租车缓缓驶进小区,司机一边询问具体的停车地点,一边对房价大发感慨,“这边,其实也不错涅。”司机是闽南人,操着一口正港的闽式普遍话,“最近几年的房价高得哟,让人都买不起咯,能在这个城市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容易。我早两年还够付个首付,可是当时一想到房价那么高就肉疼,没想到现在价格涨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哟。说到底,我还是没有那个命。”
这是在大城市里面漂泊的大多数人曾经有过的辛酸,按金家目前的情况,那别墅也不一定就能保得住,到时就连他们都得加入租房一族了,卢燕微微惆怅,低声道:“以后会有的。”
“但愿吧。”司机难得地沉默了下。
“到了。”卢燕抬头,看到耿母照例站在阳台上看她,等卢燕付完车钱,她正想和耿母打个招呼,没想到人已经不见了,估计耿母正忙着烧菜呢。
乘电梯上楼,其实卢燕对这个电梯还是心有余悸,不过她实在不想踩着高跟鞋爬楼梯。人安逸惯了,已经习惯了各种便捷的方式,迈开两条腿走路的时候倒是越来越少了。缺乏锻炼,也是很多城市人亚健康的原因。好在这次电梯运行良好,没有出现任何惊险的状况。出了电梯,卢燕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大门前面的那个门铃就是个摆设,已经坏了很久了。这次来应门的是耿忠平,他一见卢燕就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卢燕微笑着送上生日礼物。
耿忠平嘿嘿笑着,“谢谢,让你破费了。”生日礼物是个有牌子的黑色皮夹,卢燕最近忙得分*身乏术,她在商场上匆匆地转了一圈,也没看到特别心仪的。买皮夹算是比较稳妥的方法,毕竟是生活中用得到的东西。
“来了!”耿母在厨房里面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小燕,洗个手到厨房帮个忙。”耿母这话说得很自然,仿佛女人下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男人只要上桌吃饭就好了。
耿忠平听到耿母这话还在那边笑,他看着卢燕,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期待。卢燕回看了他一眼,看着他喜不自胜的表情,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今天是他生日。卢燕脱下呢子大衣,挂在椅子上,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这样的天气单穿这件的话其实有些单薄了。厨房里面摆满了食材,有鸡,有鱼,有肉,这已经是耿母所理解的丰盛了。耿母在厨房里面已经忙活了一阵子了,有些做好的菜已经用盘子倒扣了起来,防止热气挥散得太快。
“先把那边的菜洗洗。”耿母还在那边杀鱼,剖开鱼肚子,掏出鱼的内脏,厨房里面顿时一股子鱼腥味儿,“那个,小燕,你今天怎么坐车来了?”
耿母问得状似很随便,卢燕也不以为意,随口道:“坐出租也挺方便的。”她在一旁帮忙择菜洗菜,厨房里面没有装热水管,那水凉得刺骨,卢燕的手都冻得红了。
耿母面色已经开始凝重了起来,开始絮叨道:“那哪有自己开车方便,想去哪就去哪,自己开车还只要出个油钱呢,坐出租车多贵啊,过日子还是得能省则省,不行的话咱多坐坐地铁或者公交也是好的。以前我们到镇上赶集,都是走着去的,现在的年轻人娇贵着呢。”
卢燕搓了搓,双手已经凉浸浸的,没有一丝暖气了,“本来自己开车确实方便,不过那车也不是我的,以后可能也不能开了。”
耿母被这消息惊得一哆嗦,她转过来头来,追问道:“那车不是你的?上回你咋没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不知道您这么关心,也就没说。”卢燕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了,只不过在和耿母的对答上还是不露声色。
“这事怎么不重要了?”耿母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之前你嫁的那户人家那么有钱,我虽然不大识字,但电视上说的,我还是能听懂。你离婚的时候就没从他身上抠挖点出来?”
卢燕顺手关了水笼头,似笑非笑地说:“还真没有。”
“哎呦,我的傻闺女哟。哪里有人像你办事办得这么傻咧。要钱,钱没要到。要车,车也没有。”耿母疼得肝颤,仿佛卢燕分得的那些赡养费,就该归耿忠平似的。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耿忠平若是娶了卢燕,那些还不就是她的嫁妆么?既然是嫁妆,自然该不分你我地共享了。
那鱼掏干净了,耿母把它放到水笼头底下冲水,耿母越想越不甘心,洗的时候用力一甩,搞得到处都是水,卢燕侧身避了避。
“好在还有幢房子。”耿母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好在据说那个房子够大,耿母曾经偷偷地坐公交去过,不过却在半路上迷了路。房子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那一片的房子都挺气派的,到时家里十来口都住进去,想来也尽够了。
卢燕哑然失笑,谁说耿母已经转性了呢,人家不过是钓鱼呢。在耿母眼里,自己的儿子是一等一地好,天底下的女子大多数都是配不上的。卢燕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性子了,她笑意盈盈地说:“那房子看着虽好,却也是前夫家里。我前阵子离婚,也确实什么都没分到。”
耿母关了水笼头,霍地转身看她,似乎想分辨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卢燕心里充满了戏弄的快感,耿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出去将那条鱼冰回了冰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