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去,他们也没有交集,倒是司马渡第二天发现自己遗落在篮球场的《罪与罚》换成了精装版的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而那天回到教室后同学把一本《罪与罚》递给发呆的顾望,他突然意识到是司马渡落下的。当晚他失眠了,好不容易入睡又陷入迤逦的梦,一早起来还得自己洗内裤。鬼使神差般他留下了司马渡的那本,把自己书架上的精装版趁第二天早操的时候放到了他的座位上。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被困住的感觉。他挣扎了好久,每次在学校看见司马渡,他一开始还惶惶试图打招呼,却发现他依旧如往常,只要在路上出现,必定夹着一本书,对人疏离又冷漠,作文次次被当佳作被各班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头发长了好像又剪了一次。
后来直到高三开学,顾望都在回想,那天手心下的沁凉,鼻息间崖柏的冷香,还有医务室的夕阳,落在司马渡一身的光芒和他专注的眉眼。他又挣扎了好久,在暑假的时候,打完球回家的路上会想起他,晚上在江边散步的时候会想起他,吃一口最甜的冰镇西瓜的时候也想起他。他把自己少年的心情藏了起来,在高三开学前,突然对在他房间里抄作业的言午说了一句,“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又问她怎么给人写情书,当即被震惊的言午毫不夸张地从椅子上摔下去,怎么问也不肯透露暗恋对象的名字。
然而开学后当顾望揣着一本《顾城诗集》和加快的心跳走进文实教室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逮住a同学一问发现竟然转学了,“明天就会搬走,好像是他家人病了,江城医疗条件不差但也不算很好。”a同学一并告诉了他地址。
第二天顾望翘了课,骑车到了几乎在城市另一边的书店,木门两边是传统的辅首,他犹豫再三,还是拉起了门环扣门。他听见有人从木质楼梯上下来的声音,那一瞬间他放下仿佛灼手的门环,他又开始紧张地心跳加速,奇迹般的是,当他看见司马渡打开半扇门的时候,他突然整个人沉静下来。
司马渡眼里闪过诧异,两人目光交接,司马一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阿渡,是谁?”司马渡沉默了一小会开口,“是同学,来送别。”
顾望想要张口,突然意识到,是啊,是来送别而不是再见。
这时候突然响了一阵雷声,乌云很快聚集,闪电般迅疾而泛白的手将顾望拉进门内,然后司马渡松手,开口道:“大概要下暴雨了,你带伞了吗?”顾望觉得刚刚被拉住的地方开始一圈圈发热,是偏热的皮肤被凉意侵染之后的重新占据地盘。
他不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握住刚刚被握住的地方,开口道:“没有带。”
他发现司马渡之前剪短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他把《顾城诗集》递过去。雨转瞬就落了下来,来势汹汹,拍打在木门上,有一种钝感。他突然呼吸又急促起来,像这场雨一样,趁着司马渡去储物间拿伞,他仿佛做贼心虚般逃了出去。
明明什么也没做。
司马渡看着摆在桌上的诗集,又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陈设大抵还像从前那样不变,可是时间却变了。他没有撑伞,把伞柄捏在手心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