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正打算扯着嗓子继续叫,李师傅的电话打过来了,他和关强被几个人给拦住了,说局长去市里开会了,不在家;他们要求见管事的副局长,被告知所有副局长都有事;问这些局长们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回答是:“领导的事我们怎么知道?”
李师傅和关强已经在往均乐县政府走了。
柳侠放下电话,对着空荡荡的接待室后面使劲吆喝了一嗓子:“有人没有?”
有人从写着“文明办所 依法治所 ”几个大字的屏风后出来,是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民警,他用比较规范的普通话问:“你们要探望谁?”
柳侠说:“苏元洲,苏元洲的家属委托了律师来,想和苏元洲见面了解一下情况。”
小警察点头:“那,请您出示一下相关证件吧。”
梁卫华把那几个证件又推了回去。
小警察认真地看了看,把会见函留下,其他的还给梁卫华:“只能律师一个人进来。”
柳侠说:“我给他送点吃的。”
小警察为难地说:“这个,我们有纪律,要不,你给我吧。”
柳侠想了想,把小笼包递给了小警察,还捎上了一条烟。
小警察好像被火烫了似的把烟给推了回来:“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是受贿。”
梁卫华跟着小警察进去了。
柳侠看柳岸。
柳岸点头,他有摄像功能的手机刚才给了梁卫华,他们要拍下苏元洲手腕上的伤。
孙准感叹:“那小孩儿是怎么在这个狼窝里活下来的?”
庞友青说:“一看就是刚毕业,还没被污染脏的。”
柳侠他们回车上等人,半个小时后,梁卫华还没出来,一个柳侠熟悉的人影骑着摩托车从县城方向过来了,是在公安局治安科办公室接待他们的那个人。
看到柳侠他们并排听着的三辆车,那人停下摩托,疑惑地走了过来。
柳侠他们坐在柳岸开的大吉普里,大吉普的窗户玻璃是单向可视,他趴在玻璃上,什么也没看见,骂了一句脏话,踢了大吉普一脚,又特地过去替了柳侠的奔驰一脚,然后跑着进了看守所接待室。
柳侠和柳岸马上打开门下了车,随即,一个男人的叫骂声传了过来,是方言,但柳侠在江城呆过四年,这里的方言虽然和江城不太一样,但柳侠还是能大致听得懂,那个人在骂里面值班的女人猪都不如,连个人都看不住,没和他打招呼就让律师进去了。
柳侠几个人跑了过去。
那个女民警站在柜台后面,脸色如丧考妣,看见柳侠他们,她大骂了起来,问谁让他们进来的,赶紧滚出去,要不他就喊隔壁的武警过来了。
这里虽然被称为看守所,其实是拘留所,只是和旁边的看守所共用了一堵墙,而拘留所的管理人员都是民警,看守所有一部分武警。
柳侠他们没动,他身上也带着柳岸给他的新手机,有照相和录像功能,他学着刚才柳岸的样子,装作看手机,偷偷录女警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刚录了半分钟,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吵闹声,是治安科那个男人的怒骂,和梁卫华愤怒的质问。
很快,梁卫华就被治安科那个男人给推了出来,他还冷笑了一声说:“妈的,什么狗屁律师,再敢来一次,打断你们的狗腿。”
柳侠他们带上梁卫华回到了县城,昨天晚上,他和张、李两位师傅住在政府招待所,沈克己几个人也被他接了过来。
柳侠想和柳岸单独说几句话,安置好其他几个人,柳岸来到了柳侠的房间,一进门,柳岸就抱住了柳侠:“小叔,以后这种事,你不能再瞒着我,你要是出了啥事,我咋弄?”
柳侠说:“不会,我不会猫儿,我心里有谱,这个工程不中我就转包给别人了,处理了这件事,我再也不会来这儿了。”
柳岸用力吻住柳侠的唇,等两个人都喘不过气,他抬起头,捧着柳侠的脸:“小叔,你想一下下一步的计划,我得先去跟庞大哥一起干点活儿。”
看到柳侠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咱都是小人物,我不知我做哩能起多少作用,但我得尽量,咱一块努力吧小叔,塌不了天,大不了咱走人。”
柳侠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柳岸走后,柳侠坐在床上想了几分钟,然后跑到了沈克己的房间,他还叫来了孙准和梁卫华,几个人讨论了半个小时,柳侠和孙准叫上洪军下楼,开车出了县城。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铁路建筑公司的作业现场,柳侠在洪军的带领下,找到了曾经帮过他们的现场负责人李长生。
李长生听了柳侠的建议,拿出手机说:“这儿没信号,麻烦用一下你的车,往现场方向开五公里;还有,我建议你也给自己的上级打个电话,总公司出门,比咱们有分量。”
柳侠带着李长生开车往回走,手机有了信号后,他给马千里打了个电话,除了沈克己他们被敲诈的过程,还有自己来到均乐县后发生的一切。
马千里破口大骂:“这些鼠目寸光贪婪恶毒的王八蛋,柳儿,弄死他们,把李长生他们总公司领导的电话给我,我跟他们联系,我就不信他们那个地方的领导那么牛逼,敢把所有外地进驻的单位都给得罪光。”
柳侠的测绘队人少,不显眼,他们主要是吃技术,李长生他们可是需要大量物质的原材料,他们这几年被敲诈勒索、偷盗抢劫了不知道多少次,李长生的怨气比柳侠还大,他们公司其他筑路分队也跟他的遭遇差不多,他们曾经受到过的人身伤害不止十次八次,许铮这样都算轻的,他们的上级也是一肚子火,所以很快就和马千里口头约定,接受记者的采访,发表公开宣言,表示对中南西部某些地方政府不作为的谴责。
从筑路队那里出来,柳侠三个人又来到了几十里外一个正在修建的大型水库。
李长生告诉他,承建这个水库的建筑公司被偷得一度停工待料,夜间看管材料的人员被打成重伤,现在的这个负责人也姓李,是两个月前刚刚换上来的,原来的负责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受不了每天都可能被敲诈勒索的压力,丢下工地走了。
水库的李经理也听说了柳侠他们的事,他表示:“我不敢保证能说服我总公司领导,但如果有记者找到我,我会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从水库回来,柳侠才买了东西来到医院。
许铮的伤在高温环境中耽误了近十个小时,感染了,要住院治疗。
柳侠看到许铮就说:“对不起。”
许铮红着眼睛摇头:“没有柳工,我挺高兴的,快三十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打架,过瘾。只是,咱们以后在这里的处境恐怕会更……”
柳侠打断他:“不可能,如果是那样,咱们就放弃这个工程。”
许铮说:“我觉得我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就是听袁黎明的,停薪留职来了咱们小队。”
柳侠拍拍他的肩:“我觉得也是。”
他的手机响了,是李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