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节(2 / 2)

一路凡尘 一叶苇 2678 字 17天前

柳茂看着柳岸的脸,愣怔了一会儿,慌乱地点点他:“我知了,我知了,那,你回去吧,我,我就去宾馆了。”他说着,就慌慌张张要走。

柳岸陪着他,一直走到病房楼门口:“路上老滑,你慢点。”

柳茂嘴里说着“我知,我知。”小心地下了台阶。

他都走出二十来米,要出大门了,柳岸突然跳下台阶追了上去:“伯,等一下。”

柳茂转回身,靠路边等着他。

柳岸跑到他跟前,说道:“伯,你,是不是可想叫我结婚有孩儿?”

柳茂愣愣地看着他:“这,这,当爹娘哩不都想叫自己哩孩儿这样么?要是不结婚,没孩儿,你到老了咋弄啊?”

柳岸加重了语气:“伯,其实,最主要哩事孩儿对吧?结婚是为了生孩儿的需要,那,如果我有了孩儿,不结婚你是不是也能接受?”

柳茂好像完全被猫儿的话弄迷糊了,他犹疑着说:“不结婚,咋有孩儿?”

柳岸说:“可以有。伯,我不想结婚,因为我注定跟自己喜欢哩人结不了婚,可是我想跟他一辈子搁一堆儿,我也不想叫你失望,我会叫你有个孙子或孙女,除此之外,伯,剩下的我的生活,你叫我自己安排,任何情况,你别怨我,更别怨我喜欢的那个人。”

这次是柳茂急了:“为啥呀孩儿?你为啥不能跟喜欢哩人结婚?”

柳岸说:“你不会想知,所以我现在先不跟你说。伯,我就一个要求,希望如果有一天你知了,别埋怨他,因为一直是我在缠着他,我待见他。”

他不让柳茂再回应,帮他把防寒服的帽子戴上:“伯,你走吧,我也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往病房楼跑去。

第508章 未雨绸缪(三)

柳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在宾馆房间的。

柳岸关于孩子的话被他完全忽略,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特地留下和柳岸交谈的初衷,他的脑子里只有那句“我注定跟自己喜欢的人结不了婚”。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柳茂。

当年,如果不是柳长青有个孙志勇的门路,他和徐小红也结不了婚,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知道徐家为徐小红找了供销社的合同工时自己惶恐绝望的心情。

猫儿怎么会和自己走上同一条路?

自己做为父亲,已经明确表态,绝对不会干预他的婚事,只要他喜欢,女孩子什么样自己都只会送上做为父亲的祝福;

养大了他的柳侠对他更是疼爱有加,柳茂相信,就算猫儿喜欢的人是个憨的傻的,柳侠对猫儿最多也就是心疼无奈,然后想尽一切办法为他创造更多的生活保障,而不是嫌弃反对;如果是猫儿求而不得,那柳侠肯定是恨不得自己亲自出动,拿下女孩子双手送到猫儿跟前。

这样的情况下,猫儿怎么还会那么笃定自己和喜欢的人不能结婚呢?

柳茂辗转难眠,想了一夜,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心痛不已:猫儿肯定是那场病落下了不可为人所道的后遗症,所以没办法娶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柳茂心痛之余,也有一点点庆幸,庆幸自己昨晚上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

柳钰前天晚上回到柳家岭时,柳茂和全家人都在柳长青家,那里还有几个人,牛坨,张光耀,柳福来,关四平,村里申请的救济粮前一天运回去了,因为运输的过程太累,这些人休息了一天后,一起聚到柳长青家,商量分配方案,柳茂负责记录。

当柳钰一身狼狈地跑进堂屋,言语混乱颠三倒四地告诉柳长青柳魁他们几个全都失去联系时,在场的所有人开始都是震惊和担心,可当柳长青询问柳钰他和几个人联系的详细经过,柳钰提到晓慧说了一句‘会不会是柳侠去西陇要账出了事’时,除了关四平,其他三个人默默交流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柳茂坚信,并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三个人虽然已经尽量按捺了,但他们眼神里的意思依然明明白白。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一个无稽之谈的谣言,说的人多了,原本不赞成的人也会受到影响,最终,这些人会被影响到和谣言发起者一样的程度,他们会枉顾众多和谣言不符合的因素,只关注他们认为符合的,并以此为根据来证实无稽之谈的正确性。

柳福来、牛坨和张光耀应该都是这样,平时,他们甚至经常斥责反驳对柳岸造谣生事的人,可斥责反驳的过程,也同时是加深印象的过程,谣言也在他们的一次次反驳中成为一个根深蒂固的存在,时机巧合之下,他们自己便首先落进了谣言的窠臼。

而柳茂对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能说。

只要他主动说出的话里沾上一点柳岸,辩解将毫无疑问地成为坐实是柳岸影响到了柳侠的证据。

柳长青、孙嫦娥和柳家其他人满心都只有对几个不明踪迹的家人的担忧,知道柳岸回来了后马上就跟着去找柳侠了,他们的感觉是安慰和感动,觉得柳侠没有白疼柳岸这么多年。

可正是因为如此,柳茂更觉得应该让柳岸早点离开柳侠,否则,万一有人在中间嚼舌,让柳家人心里生出点疙瘩,柳岸以后回到这个家该如何自处?

柳侠和柳长青一家是柳岸的根,是他心里永恒的依赖和归宿,柳茂不能想象,如果感受到他们的疏远和忌惮,对柳岸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这样的话他却开不了口对柳岸说。

不过,也幸好他没有说,当柳岸注定在爱情上要孤老终生,如果自己再亲口摧毁他赖以生存的亲情,那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呢?

清晨,当黎明的熹光染白窗帘,柳茂做出决定,永远不再去想让猫儿远离柳侠的事情。

他不相信柳岸的存在会伤害柳侠,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会,那就让他以后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来偿还柳侠和所有爱柳侠的人好了。他不能再伤害猫儿了,柳侠和柳家人也不会允许他伤害。

——

医生和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病房安静得落针可闻。

孙嫦娥不会大声哭,可她无声地、喘不过气的流泪,更让人难受。

最后,还是柳侠打破了寂静,他给孙嫦娥擦着泪说:“妈,看着缝恁多针怪吓人,其实一点事都没,就是一层皮儿,缝哩时候还有麻药,我都不知呢就缝好了。”

孙嫦娥就把头抵在他肩膀上不停地流泪,不说话。

柳长青轻轻拍着孙嫦娥的背,叹了口气:“好了,不哭了,你这样,叫孩儿咋弄?”

柳凌拿了条湿毛巾过来,递给柳长青,柳长青捂在了孙嫦娥脸上。

柳侠的伤已成事实,不能改变,孙嫦娥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哭,让孩子们难受,可她真的忍不住,柳魁和柳川说骨头没大事,就是挂了口子,缝了几针,她以为有十来针,没想到……

柳川昨晚上和柳凌商量了一下,今天看过柳侠换药,他和柳长青、孙嫦娥他们就都得走,医院不可能长时间留很多人,而且柳葳要上学,燕来宜要上班;柳钰的一个大单子祭灶之前要送货;柳茂和柳成宾都出来,小学校就只剩关淑萍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