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说:“除了我家的人,知道这事的现在都在这里坐着呢。”
谢师母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这就好,有光说过,詹伟是个特别靠得住的孩子。”
詹伟说:“我费了很多工夫,转了好多弯,帮柳侠找了一个,可我们俩都觉得不行。”
他把柳侠的要求说了一遍,然后又把那个超市理货员的情况说了一下。
黄有光、谢仁杰夫妇觉得柳侠对代孕者的要求非常合理,而理货员,他们三个也觉得不行。
家在农村、高中学历这些都没问题,往上数三代,在座的家里全都是农村人;至于高中毕业,按国家前些年的状况,现在四十来岁的人能有高中学历,在农村已经很不错了,证明人家智商什么的都可以。
最终还是年龄,三十八……
几个人看看柳侠,实在没办法把他和一个三十八岁、家道艰难的沧桑农妇联系在一起,虽然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碰面,甚至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彼此的名字,但,几个人就是觉得别扭。
五个人跟特务密谋什么大型破坏活动方案一样,严肃认真地讨论到十一点,结果是越讨论越觉得绝望:符合柳侠要求的人根本不需要挣代孕这样的钱啊!
离开谢家,把黄有光送回家属院,车里只剩下詹伟一个人时,刚才还硬撑着表现得很乐观的柳侠终于垮了下来。
刚得到孙嫦娥玩笑似的承诺时,柳侠曾经盲目傻乐了两天,但和猫儿坐下认真地分析了一番之后,柳侠就严肃了起来,对代孕孩子的困难有了充分的预判。
这件事说的时候容易,当真正想要实施时才发现,根本就无从下手——不管是柳侠自己的方案还是走正规途径都一样。
走正规途径的话,柳侠根本连申请资格都达不到。
何况,不论哪一种,找代孕者这个程序都绕不过去。
人海茫茫,可是,愿意并符合要求的那一个人在哪里呢?
柳侠也是因为意识到了找人代孕的困难有多大,才在柳岸刚一离开就行动了起来——柳岸坚决不肯让柳侠在国内找代孕,怕后续有麻烦。
可是柳侠想到,美国人的生活相比中国绝大多数家庭要富裕得多,而美国的华人和国内相比却要少无数倍。
柳岸在美国找到愿意同时提供肚子和卵子的人已经非常困难,更何况还要符合他们两个商定的条件,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混血儿柳侠没考虑过,原因很简单,柳石肯定要经常回柳家岭,而柳侠又不像柳海那样出国了,和一个外国女孩子结婚(哪怕丹秋是华裔,但她是外国国籍),他好好的在国内呆着,却弄出个蓝眼睛红头发的儿子算怎么说?
寻找代孕者的过程非常麻烦;美国找到代孕者的几率更小;而柳岸还是个学生,如果把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势必影响到他的学业;这就是柳侠着急在国内寻找代孕者的原因。
可现在,柳侠怀疑自己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哪个自身条件优越、还拥有大学以上学历的年轻女子会愿意做代孕挣钱啊,人家随便找个工作就能生活的很好。
詹伟看到柳侠茫然无措的样子有点不忍心,拍拍他的胳膊:“喂,到江城了,不趁机会给你们猫儿打个电话吗?”
上次柳侠到江城,停了四天,给猫儿打了两次电话,詹伟两次都陪着柳侠,所以知道江城市邮政局电话营业厅的国际长途窗口二十四小时营业。
柳侠迷糊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马上打转了方向盘:“哦,就是,走。”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这个季节是新英格兰地区一年里最美的时候,m大到萨维小镇之间风景如画,柳岸说他最近每天中午都骑车回家,看风景缓解眼睛疲劳的同时,也活动一下身体。
柳侠买了一张三百块钱的卡,然后站在电话间门口等十二点半。
詹伟说:“七儿,你腐败了,一通电话打去平常人家一个月的菜钱。”
柳侠说:“邮电局要对此负责,他们订的国际长途话费标准令人发指,我是受害者。”
詹伟说:“最后剩半分钟,让我和猫儿说几句话,怎么说我也是做伯伯的,偶尔也应该对大侄子表示一下关心。”
因为电话费太贵,前两次他都没提这个要求。
柳侠说:“不用那么可怜,给你三十五秒。”
十二点半,柳侠准时推门进去。
柳岸真的在家,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话。
听到柳侠绘声绘色地描述沈克己烧包的少女小白车怎么被老乡的流氓驴车给刮成个花狗脸儿,老爷子痛心疾首却还要对着憨厚怯懦的老乡做出小事一桩不必挂怀的大度模样,柳岸的思绪也跟着飘到了那个偏远贫困的小镇子。
曲折狭窄的街道,低矮潮湿的房子,麻木迟钝的大人,看到个汽车都惊奇不已的衣衫褴褛的孩子……
小叔刚上班就去这样的地方一呆好几个月,现在他在京都有了两个大院子,在原城、在荣泽有房子还有铺子,家里人也都有了赖以生存的门路,小叔却还在这样的地方奔波忙碌。
柳岸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收回飘在十万八千里外的思绪,笑着问道:“你没用实际行动安慰一下沈爷爷受伤的少女心吗?”
柳侠趾高气扬地说:“小叔这样智商与情商双超标的成功企业家,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拉拢人才的机会呢,我把沈工的车补从一个月四百涨到了八百,这次小白妞儿被毁容也算工伤,美容费可以凭发票报销。”
柳岸夸奖:“我就知道你肯定处理的特别好。”
汇报完了事业进程,柳侠开始汇报家庭琐事。
三天前,玉芳在家里生了个儿子,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天,母子平安。
原本打算的是让玉芳提前一个月就离开柳家岭,先回娘家或望宁的厂子里住一段,临产前再送她去荣泽,在市人民医院待产,玉芳也三十出头了,家里人都害怕分娩过程中出意外。
可玉芳不想提前那么多天离开家,说外面太热,等过了国庆节凉快点再走。
可真到了国庆节,玉芳还是不肯走,因为柳家岭的秋天特别舒服,她现在已经住不了望宁那么脏乱又喧闹的地方,她非要等到离预产期一个星期再走,结果没到一个星期就生了。
小家伙是早上六点多一点落地的,晌午吃饭时姥姥和姥爷就赶到了柳家岭,他们到的时候,柳钰还在守着玉芳和小儿子傻笑,根本没有想到要出去报喜呢。
原来,孙家妈妈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不知道怎么到了柳家岭,还坐在柳长春家的院子里纺花(纺棉花线),纺着纺着,忽然看到一只尾羽又长又大,五光十色、特别特别漂亮的大公鸡从自己身边走过,径直走进了柳钰和玉芳住的窑洞。
孙家妈妈站起来,想去玉芳的窑洞把那只大公鸡给赶出来,结果一着急,被纺花车绊着,差点摔倒,一下就醒了……
柳岸听到这里,大惊失色:“我靠,小叔,咱们家不会要出一个皇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