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阎王一个飞快跑进厨房去端水,一个跑过去和柳钰一起,把躺椅调了个个儿,殷勤地拉到柳侠跟前:“小叔你赶紧挺这儿歇歇。”
京都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柳侠跑了半天,热的不行,他扥着衬衫的领子,扣子也不解,直接跟脱毛衣似的把衬衫给脱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躺椅上,瘫开手脚躺下:“不中了不中了,老了老了,想当年我从望宁一口气跑到家,气儿都不缓直接就上树掏小虫儿窝,现在跑这几步可不中了,心慌气短腿发软。”
柳钰说:“你就是使哩太狠了,原来看着也瘦,可结实,现在劳乏过头,身体瓤了。”
柳侠说:“四哥你别咒我,我身体好着咧,我今儿就是叫小葳给气的了。”
柳凌拿了浴巾过来,给柳侠搭在肚子上:“咋弄?俺几个按住小葳,你打他一顿吧?”
柳葳拉个小凳子坐在柳侠旁边,把光脊梁转到他眼前:“给小叔,随便打。”
柳侠真的使劲儿给了他一巴掌。
柳葳“嗷”的一声蹦起来,拎起小萱跑出老远:“看见没孬货?这就是我停那儿哩结果。”
小萱说:“那,小叔没给你哩腿打折呀。”
柳侠接过小雲端来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哈哈大笑。
柳葳坐在美人靠上,拍了拍自己的两条腿:“您俩也就是稍微比别人长了十来公分,看看给我招来多少仇恨。”
六点钟,一群人收拾了一下,开车进城吃饭。
程新庭午饭后就出去了,柳侠给他打电话,他说他在学校,估计今天晚上都回不来。
程新庭既然不去,柳侠就没喊江帆。
于是,今天一起吃饭的就柳家和怀琛一家三口。
冬燕问:“王海宁呢?”
小萱说:“王叔叔给她接走了。”
小姑娘很少长时间离开父母,这次一下出去好几天,爸爸妈妈都想得不行,今天他们一下高速,王德邻就在那里等着了。
冬燕说:“还想着她能过来,感染感染咱虹虹,喜欢上公主裙呢。”
柳若虹本来正在和胖虫儿开交玩,闻言回过头说:“我不,穿裙子没法上树,草还光扎脚脖儿,不美。”
冬燕拿起菜单:“不美咱就不穿,来乖妮儿,咱开始点菜。”
柳家兄弟们都不挑食,点菜的事就交给了冬燕和几个小家伙,几个人点了一大桌,烤鸭点了四套。
冬燕看到柳侠就说,今儿开始,她要请柳侠一年的客。
柳侠想起那个弥勒佛,赶紧从包里恭恭敬敬地把装着护身佛的小盒子拿出来,送到冬燕跟前:“前儿叫拘到那儿了没办法,现在还你。”
冬燕侧身躲开:“幺儿你傻呀,你听说过还护身佛的么,快拿起来,回家给阿姨。”
柳侠说:“那怎么行?要不,我给你钱。”
怀琛说:“可别瞎说,请佛,当时给了就给了,没有事后补的,亵渎神明。”
柳侠傻了:“那怎么办?我记得标价三千多呢。”
怀琛一偏头。
冬燕马上拿出了老板娘的转业姿态:“幺儿,你说到这个,咱俩正好算一下,我给店里服务员的提成呢,是百分之一,朋友介绍的顾客,五千以下的就不说了,五千以上,百分之十,前天你带去的顾客一共……”
柳侠伸手把盒子拿了回来:“冬燕姐,我把老爷爷请回家,咱两清了。”
冬燕把菜单子往旁边一推:“这不就结了。”
柳侠把老爷爷金金贵贵地放回包里,心里说,看来,这年头没提成办不了事。
前天晚上陆光明给他打了个电话,也是说提成的事,柳侠让他记着这个账,等以后自己再在他那里买房子的时候给打个五折算了。
想起提成,就想起钱,柳侠就想起张树宝那事,他今天干脆说出来,让几位人生阅历比他丰富的哥哥姐姐们帮他拿个主意。
他刚一说完,柳川、柳凌、怀琛、冬燕几乎同时说:“不行。”
柳凌进行补偿说明:“这个人不能用,抛开过去你们之间的关系,他既然是和你一样挂靠单位自建测绘队出来的,身上肯定也背着一年几万的挂靠费,就这一条,就不行。”
柳川说:“他现在肯定不会有什么不规矩的想法,因为他现在穷途末路,有个挣钱的机会,能顾着一家人正常过日子他就很感激了,可等过上了安稳日子,他就会有更高的要求,想解决每年十万块挂靠费这个大包袱,你想想,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借用我的人脉,截胡我的工程。”柳侠说。
张树宝开始对他敌意很深,后来两年,他并没有做什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自然而然地就缓和了很多,这是因为张树宝虽然没有释放明显的善意,但也不再像刚知道他奖金跟老工程师们差不多时那么愤愤不平了。
而且,张树宝虽然对柳侠不友好,但他有一点让柳侠很欣赏,就是他看到柳侠经手的测量报告后,开始偷偷练字,并且他后来在工作中比以前要认真很多,他在暗暗追赶比自己优秀的柳侠。
但现在,经过哥哥们的分析,柳侠觉得,他这个优点不足以抵消他可能带来的危险。
这件事就此打住,柳侠在心里盘算自己可以通过什么途径再找一到两个业务成熟又要价不高的人。
聚餐结束,每次到京都都来去匆匆的柳川第一次提出想逛会儿永安大街,柳侠他们几个热烈响应。
沿着大路一直向东,来到雄伟庄严的国家广场前,几个人都走累了,就找了一段栏杆半靠半坐着休息
辉煌灿烂的灯火下,数不尽的面孔在眼前来来往往。
柳川揽着柳凌的肩膀,感叹了一句:“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可搁旁边人的眼里,你也就是个匆匆忙忙走过去的路人罢了,连脸啥样都没人看,更不用说去关注你的人生,关心你的喜怒哀乐了。”
柳凌淡淡地笑着:“是,可是人却都想不开,总觉得别人都看着自己,所以永远做不到洒脱自如,永远在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