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非常了解年轻冲动的二愣子们的个性,他拿到马鹏程的申请后没有上交,就等着家长来呢。
柳侠拿回申请后,随即给马千里和苏丽蓉打了电话,但他故意晾着马鹏程,压根儿不和他提退学的事。
柳侠觉得这小子就是从前过的太顺当了,所有的任性都会有人替他善后,这次得给他个教训,弄出个什么严重的后果让他承担可能不现实,那至少也要让他着急害怕一次,长长记性。
柳侠很清楚,马鹏程不可能因为自己几句话就彻底打消休学的念头,他现在只是找不到反驳自己的理由,并且因为这几天不但想象中的家里人找到他寻死觅活逼他就范的情况没出现,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小子有点慌神了,被家人无视或者说抛弃的恐惧暂时压过了对未来规划的执念,等过去这一阵,这小子肯定还得折腾。
所以,当盼了好几天的猫儿的电话终于打过来,柳侠问完了猫儿现在的情况,知道他已经平安到达目的地,一切安好后,首先跟他谈起了马鹏程的事。
“你鼓励鹏程休学哩孩儿?”
“昂?”猫儿吃了一惊:“马鹏程休学了?啥时候啊?”
“你不知?”
“不知,上回俺俩打电话,他跟我说过中国哩大学老死板,没美国哩大学学习形式多,没说他想休学啊。”
“不是你轰他哩就好,他爹那天威胁我,说要是马鹏程退学,他就想法叫你也退学,我还以为是你怂恿马鹏程退学做生意了咧。”
“啥?马伯伯居然威胁你?小叔,你跟马鹏程他爹说,他要是敢再迁怒你,我真叫马鹏程退学。”
“中,我下回见他就跟他说。不过孩儿,既然你根本不知马鹏程休学哩事,他爹为啥拿你威胁我呀?你不是有啥把柄搁他手里吧?”
“小叔,我从生下来就一直跟你搁一堆,我啥事儿你不知,你觉得我会有啥把柄给他?”
“也是唦,那俺队长可太不是东西了,居然给我使诈。”
“小叔,我搁中国啥亏心事儿都没干过,搁美国也一样,所以,以后谁要诈你,你可别信哦。”
“嗯,不信,嘿嘿,我其实就是担心你,我觉得美国环境好,想叫你搁那儿好好上学,老怕你坚持不住。”
“不会小叔,我肯定会给你那个m大哩毕业证,要不是老想你,想早点回去,我还能给你拿个博士咧。”
“嘿嘿,小叔也可想你,要是,我是说你要是学习不紧张,正好有空,就回来看看小叔呗。”
“……小叔,你,你不是将谈下个大工程,最近都不担心没活儿干么,你,你来美国呗。”
“傻孩儿,你回国容易,买一张机票就妥了,小叔要想出国,那得跟唐僧取经哩样,过九九八十一座火焰山,难死了。”
“嗯,也是,那,小叔,你搁家好好哩,等我回去看你吧。”
“那中,我等着你哦孩儿。”
……
窗外是截然不同于b城的风景,却并没有想象中迥异于新英格兰干燥凉爽的潮湿炎热,甚至偶尔,可以从海风中闻到熟悉的清凉气息,可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更好一点。
萨维小镇的房子里处处都被他布置出了小叔的身影,m省的风光气候也是小叔最喜欢的、和中原十分相似的四季分明,有着如画的春日和秋景。
他无数次幻想过小叔和他一同在小镇的生活,在小树林里晨跑,在花团锦簇的院子里的躺椅上午憩,在温暖的壁炉前看书,也许,他们还可以养一条大狗……
想的次数多了,好像那一切都真实存在过,萨维小镇和那所房子都沾染了小叔的气息。
乍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小叔最不喜欢的气候和风景,柳岸几乎像重新经历了一次出国,心空落得直灌冷风。
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相框,相框里的少年是灰色的,只有寥寥几笔,但他纯净中带着点桀骜的注视却携带着浩瀚的力量,把最明媚的阳光和最清新的空气,从万里之外的一个山乡小村送进柳岸的心里。
柳岸把相框轻轻在唇上挨了挨,却又用手孝心地擦拭去玻璃相框上氤氲的痕迹:“小叔,我现在已经比你大了,咋会恁容易就叫你把啥都诈出来。”
第374章 程老师醉了
柳侠一直希望猫儿能随心所欲地生活,到所有他心中向往的地方,见证所有他所好奇的事物,体验所有他渴望拥有的生活方式,猫儿说要趁暑假去那个闻名世界的科技中心打工,柳侠其实挺开心的,猫儿在外面的世界经历的越广阔,他觉得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如影随形跟着猫儿的那些诅咒就被抛的越遥远,对猫儿的影响就会越淡薄。
可同时,柳侠也会担心,非常担心,担心猫儿的旅途。
很久很久之前,柳侠在望宁上学的时候,如果他放学时下了关家窑的大坡,还看不到孙嫦娥或秀梅抱着猫儿等待的身影,柳侠就会害怕,害怕猫儿是生病了或者是摔着碰着了;
等猫儿大一点,如果离开他的视线时间稍微长一些,而他叫猫儿的时候没有马上得到回应,他也会惊慌失措以为猫儿出了什么事;
而现在,在猫儿离他万里之遥的地方,如果猫儿的电话稍微晚几分钟,柳侠就会克制不住地一直胡思乱想,生病、车祸、被拐骗、被欺负……,各种能够想象出的坏结果,他简直像是得了某种心理疾病。
这次,从知道猫儿要去j城打暑期工,柳侠就一直在犯这个病,只不过这次,他的想象中又多了一个空难,所以,柳侠这几天拼命让自己忙,就是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怕想的多了会变成真。
而猫儿的电话对柳侠就像装满了温热香甜的奶水的奶瓶对小孩子,既能兴奋,又能安抚,所以柳侠这天晚上没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做梦,放下电话,他看了会儿猫儿以前写给他的信和陈忆西这次带回来的照片,很快就睡着了。
柳侠做了个梦,前面记不清了,他醒来之前的那一段是:深夜,他躺在柳家岭的窑洞里睡觉,被拍门声惊醒,他发现是猫儿在外面,他想起来给猫儿开门,却怎么都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柳侠急出了一身汗,醒了,真听到了拍门声,还有人呜呜噜噜地在说话:“爸爸,妈……开门……开门,我是……小庭……,我回来……回来了……”
柳侠套上汗衫跑了出去,在走廊里顺手打开了灯,就看到程新庭靠着门,半躺在地上。
柳侠嘴里喊着“新庭哥,你怎么了”跑过来,发现程新庭亚白色的长裤上都是土,连左侧脸颊上都沾着一片泥。
“我丨操,这是喝了多少?”柳侠蹲下,想把程新庭拖起来,可喝醉的人都自带千斤坠技巧,他拖了几下都没能成功。
柳侠又去程新庭侧腰找钥匙串,没找着,也没看到他的包,柳侠跑回自己房间拿了备用的钥匙。
打开门,先找了张席子铺在门里边的地上,然后柳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程新庭拖上去。
又找了个毛巾被被他搭身上,柳侠站起来拍拍手:“这季节,你个大老爷们,睡地上应该出不了啥事。”
等回到屋子躺下,柳侠又自言自语:“不会是借酒浇愁吧?”
程新庭酒量一般,但他人非常克制自律,在一个院子住了两年多,柳侠从没见他喝的失去控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