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摸摸自己的脸:“不能吧,我觉得没瘦啊,摸着跟以前感觉差不多啊!”
猫儿锁好了柜子爬上床,坐在柳侠跟前盯着他的脸看:“就是瘦了,脸蛋儿这儿都瘦了,我腿搭你腰上睡,肋骨也高了。”
他过去跪着趴在柳侠怀里:“小叔,咱以后不要那么多奖金,你不去外边干活行不行?你跟马鹏程他爸说说,你也跟付东伯伯他们一样,就在这个大院里干活,其实,光你一个月的工资咱们就花不完了。”
柳侠轻抚着他的背说:“乖,不是钱的问题,小叔的专业就是这个,你看到大门上我们单位的名字了吧,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存在的。
如果大家都嫌野外作业辛苦,都想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别人去干活挣钱,然后自己帮点洪福分奖金,那活儿谁干呢?大家都不干,单位一分钱都挣不来,你还能分到奖金吗?
而且,如果那样的话,国家设立我们这个单位还有什么用呢?
虽然我们出去干活的时候比较辛苦,可过年咱们回家的时候什么都不干,还有下雨下雪的时候小叔也在休息,国家不照样给我们发工资吗?
咱们不能当那种只能占便宜吃不得一点亏的人,何况,那本来就是小叔的工作,也不能算吃亏,你说呢乖?”
猫儿吸吸鼻子,搂着柳侠的脖子,闷闷地说:“我就是不想让你老出去,还那么受罪,我听他们说起过你们干活的地方,好像比石头沟还穷呢。”
猫儿喜欢柳家岭,从来不觉得柳家岭穷,但他知道他们附近那些村子特让人看不起,特别穷,他在村子里上学的时候,也能看到张家堡的人住的有多差,穿的有多破。
但就在他们附近那些都很穷的村子里,石头沟也是最穷的一个。
他实在没办法忍受小叔都上过大学了,现在还要去那样的地方工作。
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柳侠接了猫儿和柳蕤,三个人直接去银行把钱给存了。
柳侠刚回来,不用坐班,很清闲,他中间完全可以去存钱,但他没去,他就是想看小家伙拿到存折后忍不住咧着嘴笑的样子。
柳蕤看着那么厚几沓子钱,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存完钱都坐在烩面馆里了,他还在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着柳侠。
猫儿今天没有以前每次存钱时候那么兴奋,他鼓着脸对柳蕤说:“小叔仨月都不能回家,才挣哩恁些钱。”
柳蕤非常向往地说:“就是三年不叫我回家,能叫我挣恁多钱那也中啊!”
猫儿气呼呼地乜斜着眼睛瞪柳蕤:“就是给我一百万英镑,叫小叔三年都不回家也不中,一年也不中。”
柳蕤挠挠头:“孩儿,我不是说咱小叔哩,我是说我自己哩呀!我也不想叫咱小叔光出去,他一出去,天天就剩你自己了,俺看着都可不美。”
猫儿这才算消了点气,对过来送茶水的服务员说:“您这儿单独加肉不加?”
服务员说:“加,不过,今年哩羊肉实在是太贵了,最少得加三毛钱以上哩,要不俺顾不住。”
猫儿指指正在窗口报面的柳侠说:“他报哩面里,有一碗加一块钱哩肉,记着,那一碗还要多放点芫荽。”
柳蕤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猫儿,一大碗烩面才七毛钱,你就叫人家多加一块钱哩肉,你可真舍得呀!”
猫儿不接柳蕤的话,继续对服务员说:“您可给俺够啊,一块钱六串羊肉串咧,可多,您可别给俺几小块儿就算数了,那可不中。”
当地的风俗,出门饺子回门面。
柳侠昨天忘记了,而且他太累了当时也不想出门,就自己做了饭,今天猫儿想起来了,非要自己放学回家后给他做炸酱面。
天气现在已经开始热了,柳侠不想让猫儿放学后还要紧紧张张给自己做饭,就提出吃烩面,他们待会儿还要坐一点半的车回家,也不敢耽误时间。
三个人吃完饭一起往水文队走,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从汽车站方向向他们跑过来的柳川。
柳川穿过马路,一到跟前就抱着了柳侠:“孩儿,你可回来了!”
柳侠回抱着柳川笑:“前儿黑就回来了,就是没法跟你说,哥,你今儿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咧?”
“再有一个多星期学校就放假了,这一星期开始考试,俺晌午考了两门,下午没事,我就回来了。
我还想赶早回来跟猫儿商量带着他一起回家咧,孩儿天天自己搁家等你,每一回俺回家哩时候让他一起走,他都不干,老害怕他走了你正好回来,没人管你,没人给你做饭。”
柳侠摸摸猫儿的头,小家伙有点不好意思的在他胳膊上蹭蹭。
时间有点早,几个人先回柳侠宿舍,柳侠早已经把回家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几个人说着话等柳葳。
柳葳一点多点背着个大书包过来了,几个人在汽车站坐了一点半的车准时回家。
苏晓慧今年依然教高三,现在已经到了高考的最后时刻,她两周才休息一次,这周不能跟在大家一起走,她买了三双小凉鞋让柳葳带回去,柳雲、柳雷和柳莘的。
车过千鹤山,猫儿看看陡峭曲折的公路,又贼溜溜地看柳侠的脸,被柳侠抓了包,提溜着他两只耳朵强迫他看外面深深的山谷:“你再敢那么骑车子,小叔就来这里玩大撒把。”
猫儿不顾耳朵会被拽疼用自己的脸去蹭柳侠的:“真哩不会了,真哩,小叔你别害怕了。”
小家伙一撒娇,柳侠就半点脾气都没了,还任由他趁机赖在自己腿上不下去。
柳侠离开的时候还是草木枯疏的冬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满目苍翠,可以在凤戏河里洗澡了。
家里人看见柳侠和猫儿真的是心疼坏了,虽然柳侠不承认,但他的确是瘦了,还黑了些;而猫儿,一个小人儿守着个家等了柳侠三个月。
俩人被当成了受尽委屈的大宝贝,什么都不用动手干,只要张嘴吃就行。
柳侠躺在夕阳照拂下大栎树的荫影里,吃着菜角问猫儿:“你自己天天恁没意思,为啥不叫小蕤哥黄昏过去陪你睡?”
猫儿趴在那里,吹着糖糕说:“不想,别哩人一睡,就把你哩味儿睡没了。”
“我哩味儿?”柳侠不明白。
“就是你哩味儿,可好闻,咱哩床上、被子上、枕头上都是,我天天都能闻见,可好闻,要是别人一去睡,肯定就该把你哩味儿弄没有了。”
柳侠抬起手臂使劲吸着鼻子闻了闻:“没啊,除了汗味儿,啥都没有啊!”
猫儿趴过来,也吸着鼻子闻了两下:“不是汗味儿,就是你哩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