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春说:“不会孩儿,您小叔不讹俺,您大爷爷俺俩也一定会来哩,俺早就想看看孩儿您俩住哩啥样,过哩好不好了。”
猫儿眼睛亮闪闪地快速看了一遍屋子:“您看见了吧,小叔俺俩过哩可美,等明年夏天俺再买个空调,俺小叔回来就不怕热了,才美咧!”
柳魁把菜盘子上的小盆拿开:“伯,叔,孩儿回来了,您赶紧过来吃饭吧,八点多了。”
冬季天黑的早,他们在山里,平时五点半左右就吃过饭了。
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猫儿今天吃得格外香的样子,柳魁注意到柳长春看猫儿时无限欣慰的目光。
他们刚吃完饭,柳魁正帮柳侠收拾碗筷,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猫儿本来正在掏书本准备开始写作业,听见声音就跑过去开了门。
柳川搓着手站在门口:“这天真他妈叫个冷,手指头都快给冻掉了。”
柳川也过来了,他是被俩儿子给赶出来的。
俩小家伙怕晚上还跟在柳家岭时那样,会让自己跟着柳川和苏晓慧睡,所以今天他俩一靠近身边,俩小阎王就又蹦又跳地哭嚎,秀梅怎么哄都不行,时间长了,俩人又开始哭着“不搁他家,回咱家,找奶奶。”
秀梅最后真没办法了,问他俩:“叫爸爸走中不中?叫爸爸去小叔家,娘跟妈妈搂着俺孩儿睡这个大床上。”
俩小家伙不哭了,一人推着柳川一条腿把他往外推:“走,走,小叔家。”
柳川就这样在寒风呼啸的冬夜被自己的两个亲儿子给驱赶了出来,听起来似乎无比凄惨,不过柳川现在正舒服地盘腿坐在床上,双手交叉勾在脑后,使劲转了几下腰,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嗷,真得劲啊,可清净了,可不陪着那俩小兔崽子较劲了。”
柳长青故意说:“你也过来了,就一张床,咋睡咧?”
柳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多余,非常快活地说:“俺叔您俩跟猫儿躺着睡,俺仨靠床上坐着说一晚上话就中,我最近这几个月都没好好跟俺大哥和幺儿说过话了,正想找机会好好喷一晚上大江东咧。”
柳川的计划听着还可以,真执行起来可够呛,现在正是一年里黑夜最长的季节,直挺挺坐一晚上可够受的。
不过幸好他们不用真的那么坐一晚上,隔壁万建业知道柳侠这里来了好几个家人,特地过来告诉他,他们单位大门口北边那个招待所,是他们队里办的,单位职工家属住的话只收一半费用。
柳侠告诉万建业,他不打算让家里人去住招待所,他们就坐着说一晚上话。
万建业说:“这样啊,那你等一下。”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就提了个用塑料布包着的大东西过来:“钢丝床,咱从老基地搬过来后淘汰下来的,五块钱一张,抓阄,我抓到一个,一直没机会用,今天可算是有点用处了。”
一米宽的钢丝床,质量非常好,很夯实,铺了褥子,柳侠和柳川一起坐上去,除了弹簧连接的地方有点正常的嘎吱声,整张床稳稳当当的。
猫儿今天为了回家后能和大爷爷、大伯他们多玩一会儿,下午在学校抓紧一分一秒时间写作业,所以今天回来后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作业做完了。
然后柳长青、柳长春、柳侠和猫儿坐在大床上,柳魁和柳川坐在钢丝床上,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说话。
柳长青忽然想起来柳侠接着猫儿回来进屋时那句话,就问他怎么回事。
柳侠就把丁红亮的来历简单介绍了一下,又把王建军说的丁红亮分宿舍时候的情况给他们说了一遍。
柳长青问柳侠自己对丁红亮的感觉,柳侠就又把丁红亮第一天在联欢会上的表现和自己对他的直觉说了一遍。
柳魁也把刚才他看到丁红亮一直站在寒风里追着柳侠的背影不放的情形说了一遍,他本能的觉得那个人盯着柳侠的目光不善。
柳川说:“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那种看上去特别开朗大度,事实上心胸狭隘特别记仇哩人,他记仇未必就是别人真对他做了啥错事,而是人家做哩事不合他哩心意,自以为是哩人都犯这种毛病。
如果他真是当着恁多人哩面指着咱小侠哩名儿说事,那这个丁红亮绝对是个特别自命不凡,心底里特别狂哩人,谁他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他那一句话出来,得罪哩不光是咱小侠,还有给他分配宿舍哩付东,还有其他那些不是本科毕业哩人。
他大学毕业,二十多岁了,这个道理他肯定知道,知道他还那么做,就是因为他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认为自己比这些人都牛,以后他会比这些人都有前途,根本不用在乎这些人对他哩看法。
他是不是真有啥过人哩才华咱不知道,可只要他自己觉得有,到了单位后他又觉得自己没受到足够的重视,那他肯定就会怨天尤人,自觉怀才不遇遭人嫉妒陷害啥哩。
所以我觉得咱幺儿不想跟这种人做朋友是对哩。
这种人跟谁做朋友都长不了,做朋友的基础是彼此欣赏,这种人都是只欣赏自己,然后可能还会欣赏那些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某个名人或偶像,可一旦让他真正和那个人相处,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那个人在他心里也就狗屁不是了。
这种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觉得全世界哩人都应该捧着他夸着他顺着他,一旦别人不这么做,他就可能反目成仇。
咱幺儿可不是会对别人降心相从的性子,所以还是趁早和这种人保持距离最好,被这种人在心里结仇惦记可不是啥好事。”
柳长青点点头:“小侠,您三哥说哩对,这种人咱最好不沾,老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我不敢说这个孩儿肯定就是个小人,不过依我这么些年见过哩人、经过哩事,这种人通常成不了啥气候,也没啥胆量,说话可厉害,但却不敢真对谁下啥黑手。
可这种人他要是惦记上了谁,他会成天价弄出些下作哩小事恶心你,苍蝇一样嗡嗡哩叫你没个清净哩时候,你要是自己心里没主见,会叫他给搅和哩天天都过不成日子。
对这样哩人,自己心里先得稳当,平常不用把他当成个事,他说啥你全当是放屁哩;
您来这个单位上班,没准这一上就是一辈子,日久见人心,只要你保证自己行哩正坐哩端就中;
您哩同事们自己也都长着眼哩,谁是啥样哩人,人家都看着哩,你不用害怕他几句话就会把你说臭了,只管放心安安生生过自己哩日子。
真是哪一天他蹬鼻子上脸闹腾哩很了,你觉得再不管就影响着自己哩日子了,就下狠手拾掇他一回,这一回就得把他给治下了,让他一想起你就害怕,一辈子都不敢再对你使啥下作手段。
你现在将来上班没几天,领导对你也好,他就是对你说了几句不该说哩话,你也不能乱动。
你要是现在修理他,修理轻了不济事;修理哩重了,别人可能会说你仗着自己受重用,欺负他一个新来哩。
所以你现在就是好好干自己哩工作,全当没看见那个人就妥了。”
柳侠点点头:“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搭理他,过几天我就又该出去了,估计工程不结束还真就看不到他这个人。”
柳长青说:“那正好。”
猫儿不愿意了:“那他要是以后欺负俺小叔,俺小叔就得白受着?”
柳魁说:“孩儿,你要是走到路上,遇见个癞皮狗跟着你,一会儿蹭你一裤腿泥,一会儿搁你旁边撒泡尿,你说你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