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这一生,你都不会忘记我了。”
那个声音,如一张密密实实的大网,紧紧地笼住了她的心,让她莫名地觉得心酸和心痛,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为这个男人这样地痛过。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化为了乌有,她的意识里只剩下那个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的男人不断地往下坠落的声音。
是怎样深刻的感情,才让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为祭,只为了能够永远地留在她的记忆里?
她模糊地想着,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她想起刚才他那样卑微地祈求自己唤他一声“恒之哥哥”。
而她,居然那样的吝啬!
她突然好痛恨这样冷血无情的自己!
她的意识和身体飘飘荡荡,直到跌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传来,竟让她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怔怔然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她伸手去揉眼睛,触手是一片湿润和冰凉,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那张模糊的俊脸映入眼帘,她低低地唤出声:“冽……”
这个字才刚唤出口,她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猛地揪紧了夏侯冽的衣服,狂乱地道:
“冽,快去救救他,快去救救恒之哥哥……他掉下去了……你快去救他……”
直到将她重新抱进怀里,夏侯冽的心才像是归复了原位,他紧了紧手臂,抱着她来到崖边,慕清婉一下子挣脱了他就扑到地上往崖下面看。
可是那下面只剩下漫山遍野的云雾,哪里还看得到赫连恒之的身影?
一股尖锐的痛猝不及防地狠狠袭上她的心脏,她情不自禁地朝着崖下大吼出声:“恒之哥哥……恒之哥哥……”
只是,无论她怎么呼唤,那个人,再也不可能回应她了。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眨眼间,已经是三个月后。
自从那日从崖边回来之后,慕清婉整个人明显沉静了许多,即使她仍然没有记忆,但是,赫连恒之毕竟是为了救她而死,她想,就如他自己所说的,这一生,她都不可能再忘记他了吧。
而赫连恒之的死,也震惊了整个西陵大陆,东墨整个政局也重新洗牌,渐渐地,大权逐渐拢到了赫连墨霄手中。
南陵的慕容琛失了这一大助力,再加上在西楚战役中损伤甚大,也不敢再嚣张跋扈,乖乖地退居了南方地区,不敢再进犯其他三国半步。
那一次事件后,慕清婉并没有再去探询真相,她在想,或许老天让她忘了过去,就是想让她的生命重新开始吧。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去苦苦追寻那些记忆呢?
而随着时日的俱增,她和夏侯冽之间的感情也越发的深厚,心中那股莫名的畏惧在那些平日生活的细微互动中渐渐褪去。
夜晚,对于他非得将她搂在怀中入眠的亲密姿势,也不再那么抗拒地总是僵着身子,而是渐渐地习惯了那温暖的熨帖与男性气息,甚至,近日来的清晨,她转醒时总发现自己更加偎进那宽阔厚实的胸怀内汲取温暖。
这一日,夏侯冽一大早就和冷肃出去办事去了。
慕清婉吃过早膳,在屋外的回廊上休息了一会儿,在轻风的吹拂下,舒服地微眯起秀眸朝远方望去,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开了整片洁白的小野花,心念一动,起身朝山坡的方向慢慢散步而去。
楚云绣见她往外走,忙过来扶住她,现在她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了,大得吓人,听陆衍初说,已经确定是一对双胞胎,现在她可是整个山庄的重点保护对象。
“夫人,您要上哪儿去?”
慕清婉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坡道:“我去那边采些花儿回来。”
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整个山庄的人都在极度戒备中,生怕慕清婉落了单,又给人可趁之机,虽然现在赫连恒之已经死了,慕容琛也已经退回南方,但是,仍然没有让夏侯冽他们有半分的松懈。
楚云绣遥望那片山坡,见真的不是很远,便笑着道:“那我陪夫人去吧。”
慕清婉点点头,由着她扶着缓缓地走了过去。
当那片鲜艳娇嫩的白花儿映入眼帘时,慕清婉情不自禁地漾起了笑容,开怀不已地采起花来,但是顶着个大肚子毕竟容易累,才没一会儿,她便疲惫地坐下来休息。
看着满山坡的花儿,吹着凉凉的夏风,慕清婉突然很想试试躺在花草中的滋味,这么一想,她就真的躺下来了。
她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只觉得心底一片澄净,通体舒畅得教人撑不住沉重的眼皮……
清风徐徐地吹着,漫山遍野的白花摇曳生姿,她已经受不住地陷入了沉静的安眠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慕清婉在熟悉的气息中缓缓转醒时,她直觉地睁开眼来,还带着惺忪迷蒙的美眸瞬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黑瞳。
“醒了?”
夏侯冽微微一笑,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和她一块儿躺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慕清婉见楚云绣噙着一抹笑退了下去,脸不由得红了红。
夏侯冽的手不自觉地在她的脸上摩挲着,柔声道:“回来时找不到你,冷寂他们告诉我,你来这儿散步了。”
被他这样亲昵地抚摸着,慕清婉的俏脸红得更厉害,隐隐带着一丝娇嗔地责怪道:“那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那样熟,我不忍叫醒你。”
夏侯冽一瞬也不瞬地沉沉凝睇着她的娇嗔与羞窘的神态,几乎无法移开眼。
他炽热的眼神看得慕清婉心神荡漾,羞恼地低叫道:
“别……别这样子看我!”
她边说边伸手捂住那双瞅得她心慌意乱的双眸。
夏侯冽任由自己的双眼被她捂住,只是一个劲儿地轻笑不止,恼得她一下子收回手就想起身,他一伸手又将她搂回怀里,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生气了?”他的眼波泛着柔光,低低地发问。
“你说呐?”慕清婉横他一眼,清亮的眸子里有一抹生动的光彩。
夏侯冽叹息一声,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抱住,脸颊缓缓地摩挲着她的,“终于又会笑,又会生气了。”
慕清婉听到这话怔了怔,想起这三个月来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照顾她的情绪,好像是易碎的珍宝。
她抑郁了三个月,他也跟着抑郁了三个月吧。
“冽……”她低低地喃喃出声,双臂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了下来,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倾身吻住了他。
自从失去记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昵,之前夏侯冽怕吓着她,也怕伤到他们的孩子,明明心里极想与她亲昵,却苦苦忍耐着。
只是这次,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
她那个浅浅的吻,像是一根羽毛一样撩|拨着他的心,让他整个人都软化成一池春水。
他迅速反客为主,避过她的肚子,将她按在草坪上,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种相濡以沫的亲昵,仿佛接通着彼此的灵魂,让两颗不安的心缓缓地沉静下来。
良久良久,他们才缓缓地松开彼此,两人深深地注视着对方,两双眸子里传递着的是隽永的爱恋和痴缠。
一股毋需言语的默契在无声中形成,宁静和幸福的氛围笼罩在两人周身久久不散。
*
几日后,郁郁苍苍的大山里,巡视完多出暗哨之后,夏侯冽神色冷沉,如鹰隼般的眸子微眯,森寒的嗓音震得人头皮发麻:
“还是没有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