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深宫怨(14)(2 / 2)

芳润无奈地点了点头。李泓低着头,忽然惨笑一声,芳润又说:“入宫半年之后,皇后娘娘喝了一个太后宫里婢女送来的宁神汤,生了一场大病,也落下病根了。”

“是什么”

芳润摇摇头艰涩地说:“娘娘不能再有孩子了。”

婢女一字一句地讲述着月宜这些年的遭遇,李源没有侵犯过月宜,却也从来没将她看作一个人。李源这一生最恨被人牵制,乔淞的军功成为李源猜忌和忌惮的靶子,初登基,他还需要乔家在军事上的辅佐,可是待他坐定了江山,乔家就变成了眼中钉。他变态嗜血的性格让月宜亲眼看着父兄在炮烙台上丧生,又亲眼看着李源弄来的鳄鱼吞噬父兄的遗体。然后他放纵宫里的女人欺辱他,又将她所珍贵的李泓送予她的东西轻蔑地扔给别人。

李泓记得芳润还说:“先帝经常一大清早过来,告诉皇后,皇上要入京觐见,到时候带着娘娘去见皇上,娘娘就开始梳妆打扮,从天亮等到天黑,皇帝才姗姗而来,捧腹大笑,肆意嘲讽皇后,说她蠢得像猪,什么话都相信。到了后来,皇后就越来越萎靡,如惊弓之鸟,先帝只要一踏入未央宫,她就瑟瑟发抖。”

李泓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李家欠了月宜这么多,他怎么来还?他成了皇帝,可实际上能带给月宜什么?不过就是个名号罢了,月宜不稀罕。那他还有什么呢?他有什么脸面却面对月宜?

李泓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与狼狈。可他还是自私地坐在床边守望着心上人。他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从小时候在国子学读书,再到后来两情相悦,然后还有霁洲你侬我侬的时光,最后凝聚在叁年后初见的萧索和怅然。她所有的苦难都来自于他们帝王家,可她从来没有怨过自己。

他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开口:“月宜,你不该进宫。如果你没有进宫就不会认得我,这样你就可以找一个与你门当户对的男人,你们会过得很舒心,你们也许还会有几个很可爱的孩子,和你一起玩儿……”他哽咽着,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月宜眉头稍稍动了一下,李泓赶紧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脸颊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月宜?”

她勉力睁开眼,看到李泓,然后费力地伸出手摸了摸李泓冒出青痕的下巴:“我听到了,仲清,我怎么会怨你,我也不后悔入宫,遇到你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李泓轻轻摇了摇头悲痛地说:“是我让你遭了这些罪……”

月宜将他的手拿来贴在自己的颊边,他的手很凉,也许是因为害怕和愧疚,月宜为他温暖着轻轻地说:“娘亲也去世了,我的身边只有你,你也要离开我吗?”

“不会,可是大哥做的那些事我没有脸面对你……”

月宜想起来叁年前海棠花树下的最后相见,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落下泪,伤心欲绝的少年死死抱住自己。现在他的神色与当初酷似,月宜心里一痛,想坐起身,李泓却拦住她,而是躺到她身边。月宜侧过身靠在他肩头,温婉地说:“那你以后好好待我,弥补我好吗?”

他将她抱在怀里说:“月宜……”

月宜又道:“你会嫌弃我没有孩子吗?”

“不会。”李泓急急地说。

月宜轻轻推开他一些温然一笑:“那你会嫌弃我听不到了吗?”

他又摇头。

月宜恬静地笑:“你还爱我吗?”

“爱你。永远都爱你。”他诚恳地表白。

月宜重新靠在他怀里软软地说:“我也好爱你。这叁年,我一直等着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不求别的,能再见你一面,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她一边说一边哭,揪住他的衣襟惶惶然地开口:“我不要什么地位,也不要什么名望,我只要你。”

“嗯。”李泓应声,亲吻着她的双唇。

两颗受伤的心温暖彼此。

乔老夫人的葬礼简单却庄重,月宜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病逝了。她知道娘亲撑着一口气无非就是记挂着自己,现在她在地下可以和爹还有大哥团聚了。

回到未央宫中,李泓一直陪着她,她虽然精神不济,但是与从前相比已经清醒了许多,大悲大痛之后渐次清明:“这场噩梦整整做了叁年,我现在终于醒过来了。”她吃了一碗饭,看着李泓婉然道:“以前觉得宫里像一只蛰伏的野兽,把我撕扯的支离破碎,现在你回来了却觉得又像家一样,虽然比不上在霁洲那样自在。”

李泓笑道:“得空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你是天子,不能那样放纵的。”

李泓悠悠叹了口气,想起来朝堂上那些烦心事:“这皇帝真是不好当,成日里都要听大臣们聒噪,凡事都不能做主。”

月宜笑道:“你要是昏君,成日里耽溺于酒色之中,就不用觉得被束缚了。”

李泓忽然凑近一些暧昧地说:“酒我不稀罕,可我想沉溺于你的美色中,你愿意吗?”

月宜红了脸推他一下站起身不与他瞎说。

夜里,月宜看着诗集,李泓就批阅奏折,偶尔视线相碰,相视一笑,倒也充满柔情蜜意。此后李泓夜夜宿在未央宫内,群臣虽有意见但是又不好直言,毕竟除了这件事,李泓算是个勤勉的好皇帝。他减免税赋,又将李源在位的时候骄奢淫逸的一切设施全部拆除,包括炮烙台、摘星台,还有李源迷信的那些道士和摆置的丹药炉,李泓全部清理干净。以前他有所顾忌,可是现在知悉了李源所做的一切他心里多少都盈满怨恨。

老太妃身体欠佳,李源唯一的皇子又没有了人照顾。太后被李泓困在长宁宫中,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李泓每日都会去看望太后,太后听闻皇孙无人照看恳求道:“哀家还能照顾他,就让这孩子在长宁宫陪着哀家吧。”

“皇后没有孩子,还是让皇后教养比较好。”李泓面无表情地说,“朕不想要那些叁宫六院,这个孩子是大哥唯一的骨肉,朕会将他培养长大。”

“皇上,皇后不能生养,你怎么能……”

李泓冷冷地看着她:“这件事朕还没和太后算清楚,太后应该感念皇后仁心,否则朕现在就已经要了你的命。”太后瑟瑟发抖,这些日子也渐渐知悉了李泓的阴狠。再说她当年如此对待月宜,李泓自然要报复她。“太后,您是想让朕将您的弟弟一家送上炮烙台,还是想独自一人老死在长宁宫?朕听说您的幼弟这几年在地方上都成了土霸王,先帝罩着,朕可不想纵容。”李泓给出选择。

太后为了保全那个唯一的弟弟只得说:“皇孙就让皇后养育吧,哀家体虚,恐怕不能周全。但求皇上放过哀家的弟弟。”

“这是太后要求的,可不是朕逼太后的。”李泓站起身,背着手,“您放心,这孩子不会见您,也不会认您。而且朕会告诉瑞妃,是您指明要让皇后养育,然后朕还会让瑞妃来伺候您。朕听说之前瑞妃和太后和睦,经常一起去看望皇后,既然这样,瑞妃来和太后作伴应该很好。”说完,就和小庄子说了,他前脚走了,瑞妃就搬进来了,她的孩子被太后指明交给了皇后,瑞妃心里嫉恨,没几日就毒死了太后,自己也如同槁木一般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