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还不算晚,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车辆,墨北能想像得到别人看到他俩的样子会有多好奇,但是手帕制造的黑暗似乎也隔绝了别人的目光,耳边的车声人语愈发清楚,莫名其妙地让墨北觉得很有人间烟火气地温暖。
走了一段路,夏多说:“我跟小逗眼儿借了摩托车。”说着拿墨北的手去摸摩托车冰冷的外壳。
墨北笑了:“万小酌啊?他现在干什么呢?”
夏多让他坐上去后自己也跨上去,拉着墨北的手抱住自己的腰,说:“在铁路上当乘务员呢,穿上制服还挺帅。听说快结婚了。”
“他才多大,二十?二十一?”
“二十一了。他爸妈急着抱孙子,相亲都相了二十多轮,好不容易找着个他满意的,就想快点把事情定下来。”
墨北骇笑:“才二十一,他家里这是着什么急啊。那姑娘怎么样?”
“姑娘家是农村的,小逗眼儿说她家条件不好,但姑娘人不错,长得有点像邱淑贞——小逗眼儿做梦都想娶邱淑贞。听说她家要的彩礼是一头牛和一万八千元钱。小逗眼儿家给得挺痛快,订婚的时候还给买了三金。”
三金也就是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条件好的人家在订婚宴上会给儿媳妇送三金,还有送五金的,也就是再加上一对金镯子,在婚礼上儿媳妇会戴出来,表示婆家对她的宠爱。
“万小酌就冲着人家长相去的?”
“哪能呢,也考虑了别的条件,当然主要还是看脸。”
“王盛呢?他不是比万小酌还大一岁,他家有没有急着让他找对象啊?”
“王三儿还用得着他家里人着急吗?他从初中起女朋友就没断过。现在好像是和他们法院新分来的一个书记员谈着呢。”
墨北有些感慨,这才几年功夫,当初那些聚在一起看a片的坏小子们就一个个的快要成家立业了——明明都还算是少年的年纪啊。急什么呢?
“是希望孩子们能有条不紊地好好生活下去吧,反正迟早都要结婚的,反正迟早都要生孩子的,那么赶早不赶迟,在自己还有能力帮着孩子把这些人生大事处理妥当的时候都抓紧办了,当父母的才会放心。”夏多漫不经心地说。
“那其他的事怎么办呢?”
“什么其他的事?”
“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梦想,野心,人生价值……”
“嗯,大概是觉得那些又不是必要的,再说晚一些做也不耽误啊。况且,一边成家一边立业,不冲突嘛。”
“结婚生子这些晚一些做也一样不耽误啊。所以说,急什么呢?”
“不急不行啊,人很快就老了,老了就很多事都做不好也做不成了。又或者,虽然谁都不希望,但人还有可能出意外,早早死掉。所以要趁着还年轻还活着,紧追慢跑地把人生大事都办好。”
“人生大事,呵,无非生与死。”
“这样一说,与生死相比,什么梦想啊野心啊也都不算什么啦,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时候觉得,看一只蚂蚁由生到死的过程,也就看完了一个人由生到死,相差无几。今天重复着昨天,今年重复着明年,儿子重复着老子,细节在变化,可总体是不出那个圈儿的。”
“北北啊,要是出了那个圈儿,人就是另一种生物了吧?”
大概是考虑到墨北看不到东西会不安,夏多车骑得并不快,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说得墨北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北感觉到周围的车流人声都好像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摩托车慢慢停了下来。
夏多扶着墨北下车,又牵着他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墨北判断这是到了郊外,他能感觉到草叶刮擦着裤腿,脚底踩碾过小石子和土块。
终于停了下来,风吹得墨北有点冷。
夏多从背后亲吻了一下墨北的脖子,解开了手帕。
墨北睁开眼睛,看到低垂的星空下是一片荒草地,接着好像有一点蓝幽幽的光亮起,墨北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有更多的蓝色星芒亮了起来,像是天上的星子掉到地上,又或是谁将海中的夜光藻移植到了陆地上,倏忽之间就连成了一片。一瞬间,墨北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土地,仿佛只要迈出一步就能置身于浩瀚宇宙或是深远大海,沉重的肉体在此时变得轻盈起来,能随着这夜风慢慢摇荡。
恍然如梦。
“喜欢吗?”夏多的声音也轻得像是怕惊醒这个梦。
墨北扭头看着夏多,眼睛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气息不稳、声音颤抖:“这是你做的?是你送给我的?是礼物?”
夏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专注地看着墨北的眼睛,恍惚了片刻才轻声说:“是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他得到了一个吻。
上千个led小灯管联接着风力发电的小风车,制造了一个如梦如幻的浪漫。
“我就做了几个样品,然后找了家小工厂下了单子,他们做得还不错。然后我找人把它们运到这里……我想让他们给拼出‘我爱你’的,但是这些人干活太马虎了,一塌糊涂根本就看不出来……”夏多很煞风景地嘀咕着,呼吸拂在墨北的耳朵上,痒得他缩起肩膀,然后就不可抵制地大笑起来。
☆、第110章 new
墨北在他上一段生命中,十几岁就品尝到禁果的美妙滋味,那时的他太年少,对一切感官刺激都十分着迷并勇于尝试。当然,楠哥对此功不可没,他教会了墨北什么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欲,但同时也用他的温柔在墨北身上烙下了印记,让他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分辨清楚做爱与发泄的区别。
等到墨北二十几岁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正对性爱充满兴趣也充满着实践能力的时候,却因为罗驿的原因反而对此深感恐惧与憎恶。身体的本能被过度地开发,心理的羞耻感也被极度扩大化,他之所以没有马上自杀,一方面是因为在严密的控制下根本无力自主选择某些行为,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强烈的憎恨——罗驿不死,他怎么能死!
离开精神病院后,在一个漫长的时间里,他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这种本能,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这当然是不正常的,可那时候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清清静静的,干干净净的。
直到因车祸死亡的那一年,出于治疗心理疾病和恢复生理功能的考虑,他才再度接触一些人——一些经过了谨慎选择的、温和友善、不提问题、不要未来、容许他软弱和退缩的人。
他有过刚开始前戏就吓得把自己反锁进卫生间;有过做到一半哭得浑身痉挛把床伴吓得还以为是自己那根突然变成了狼牙棒;有过对方刚进来他就一脚把人给踹到地上去;最离谱的是有一回他吐了对方一身——事后他完全没有勇气多看对方脸色一眼就逃跑了。
现在想起来,虽然没有一笑而过那样轻松,但心境毕竟是有了很大不同,所以,这次是会顺利的……吧?
墨北站在床边犹豫了片刻,把身上唯一一条浴巾解下来扔在地上,钻进了被子里。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哗哗作响,墨北伸手把台灯调暗,想了想又起来翻了翻夏多脱下来的衣服,果然找到了两小包东西。墨北忍不住想笑,看这包装边缘的磨损度,可想而知是在兜里揣了许久都没有机会用上,不过,今天他算是能如愿以偿了。
夏多赤裸的饱含着水汽的身体钻进被里……隔着墨北有半个手臂的距离。墨北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发现他居然是害羞了!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墨北侧过身子,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夏多摸了摸墨北的胳臂,小声说:“我好像有点激动得发抖,你感觉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