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近龚小楠认识了一位某国际大公司驻亚洲分公司的总监,这位总监三十二岁,中德混血,法兰克福大学毕业,爱好滑雪、赛车。最要命的是,大多数男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在心里骂上一句:“他妈的敢比老子还帅,拖出去斩了!”
这种人类公敌居然还是个gay!他还看上了龚小楠!!
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主动追求龚小楠,此等杀伤力岂是那些mb所能比的?偏偏对方还很客气地对冯望南暗示要公平竞争!
冯望南的危险感层层上升,对龚小楠虽然不至于严防死守,但态度再也没有原来的轻松和不在意了。
虽然龚小楠声明自己不会背叛男友,但帅哥总监只是含笑说:“至少不要拒绝我这个朋友。”
龚小楠还能怎么办?说你别缠着我我对象不乐意?他自己都要觉得掉份儿。
龚小楠自然明白爱人的不安,可是跟对方公司有着业务往来,也不是说不见面就能不见面的。况且对方实力强悍,也没必要平白给自己竖敌。再者说,帅哥总监虽然是想要当第三者,可是本身就是个很容易引人好感的人,态度手段又坦然不下作,就算是做朋友也是很赏心悦目,龚小楠还真不想跟他有什么不快。
因为是公司业务,冯望南跟帅哥总监自然也能常见面,就算没人说什么,冯望南自己也会做对比。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冯望南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这么自卑过。
心里一自卑,底气就虚了;底气一虚,手段就不大气。前天帅哥总监请一班朋友去海滩烧烤,在海边嘛,难免要下水玩,大家都穿着泳衣泳裤,身材好坏一目了然。——冯望南咬牙切齿,这王八蛋真不让人活了,他身材居然也他妈的好到爆!是不是人哪是不是人哪!!!
衣服一脱,龚小楠身上的伤疤自然也就掩饰不住,他从小打架打到大,特别是来深圳后,和冯望南还经历过生死之斗,后背两条刀疤恰好交叉成了一个大大的x。帅哥总监看得心惊,一边问:“这是怎么伤的?”一边伸手摸了摸。
龚小楠倒没在意,随口编了个故事。可一旁的冯望南就忍不住了,你大爷的,问就问吧,手还上去摸。摸就摸吧,你他妈还摸个没完了!他脱口而出:“你就算摸秃噜皮了那也是我男人。”
当时帅哥总监脸就红了,附近几个朋友听到了也都有些尴尬。
散场后,龚小楠和冯望南开车回家,在路上两个人就吵起来了。冯望南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以往都是龚小楠哄着、宠着,可这回龚小楠不想哄了,他也觉得委屈啊——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想我怎么样?我人是你的,心是你的,被别人摸两下又不能少块肉,你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吗?
男人的面子是什么?有多少男人因为面子问题连命都豁出去的。况且东北爷们儿尤其好面子,龚小楠也不例外。
吵架这种事,当然是一团急火上来,什么话伤人就说什么。等吵到后来,两个人都觉得身心俱疲,于是冷战。
双方其实都在等对方先道歉,给自己个台阶下。龚小楠是觉得这事本来就是冯望南先不对,那也该他先低头。而冯望南是觉得这事我没多大错,而且以前吵架都是龚小楠先厚着脸皮过来说“老婆亲一个”,凭什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越是僵持,越是各自觉得委屈,越是觉得自己委屈,就越不想先服软……
墨北的到来,让冷战又变成了争吵,火药桶要爆炸了。
☆、98new
墨北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相对而立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眼帘一垂,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作势要递给龚小楠:“喝口水,别生气啦。”水杯递到跟前,手一歪,水全洒龚小楠裤子上了,洒的还很不是位置,正中裤裆。
龚小楠和冯望南都是一愣,目光聚焦在某个重点部位,睡裤太薄,显型了。墨北悠悠然道:“不愧是楠哥,果然雄伟。”冯望南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见龚小楠和墨北都看着自己,又连忙沉下脸来。
激动的情绪被墨北骤然打断,两个人也吵不下去了,龚小楠回卧室去换裤子,墨北拉着冯望南坐下来,笑道:“汪汪哥,那个总监现在大概正跟个怨妇似的对着月亮哀声叹气呢。”
冯望南莫名其妙:“为什么?”
“他钟意的男人心有所属,再怎么眼馋都是别人家的,他能不愁吗?”
冯望南牵动了一下嘴角,轻轻叹了口气。
“他条件再好又怎样,除了底子好,其他的不都是花了时间花了精力自己修炼出来的吗?你才二十四,等到了他那个年纪,也许你的成就还要他来仰望呢。”
冯望南苦笑:“我一年一年往前赶,难道人家就停下来不往前走了吗?等我能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兴许人家都登上山顶了。”
墨北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这可不像我汪汪哥会说的话,你是哪个星球来的,占了我汪汪哥的身体?”开了句玩笑,让冯望南的情绪再放松一些,墨北又说道:“你现在是一叶障目,光看见总监了。咦?汪汪哥,难不成你爱上他了?”
冯望南大叫一声:“我爱上他?就那个拼命洒香水在电梯里装十三个人能有十二个被他给熏吐了的老男人?呸!”
墨北笑着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肘,道:“这劲头儿才是我汪汪哥嘛。”
冯望南哼了一声,脸色好了一些。
墨北道:“既然你又不爱他,那干嘛把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呢,往周边看看,难道比他更优秀的男人就没有了吗?况且你干嘛用自己的短处去跟人家的长处比呢?”
冯望南有些沮丧:“我初中就辍学了,人家是法兰克福大学毕业的,我当锅炉工挖煤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在谈几百万、几亿的生意了。我怎么跟人家比。”
墨北惊讶:“你初中都没毕业的人,现在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学了财会、管理,要是让你有他那样的生活条件和背景,法兰克福算什么?你拿着铁锹铲煤的时候,难道想到过会有一天自己管理着一个业务遍及两百多个大中城市的物流公司吗?你和楠哥在云边吃狗肉喝啤酒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和跨国大公司的总监一起坐下来喝茶谈生意吗?他有现在的成就,固然是因为他本身的优秀,但是他的基石也比别人垫得高啊,而你呢,是从一无所有的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换个位置的话,他未必就能比你更出色。汪汪哥,别轻视自己付出过的努力。”
墨北说着又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肘,冯望南的脸色又好了些。墨北的手指顺势划到他手臂,在刀疤上面摸了摸,说:“还记得这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冯望南有些恍惚地回忆着,那时刚到深圳不久,他和龚小楠没有丝毫根基,身边只有十几个从云边带来的弟兄。他们要在深圳闯出一片天地,有太多东西不懂,要怎么找客户怎么拉业务,怎么对付工商税务公安,怎么应付地痞流氓,怎么应对抢生意的同行……虽然有龚小柏可以讨教主意,又有滕济民当靠山,可这两个人一个远在东北一个远在北京,再怎么帮忙也不可能即时即刻。更何况两个人心气儿又高,总想着凭自己的力量来奋斗。
起初资金太少,十几个人挤在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每天闹闹哄哄的,连上厕所排队都没排不起,要跑到外面找公厕。每天回到家能撑得住的就挤在一个花洒下冲个澡,累摊了的就带着一身汗臭去赴周公的约会,他和龚小楠连互撸一把的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每天早上一睁眼,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带着这十几个弟兄活出个人样来,别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回东北,想着要怎么把业务做大做强,怎么把手里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怎么开疆扩土,怎么疏通各种关系……
冯望南觉得自己是把前十几年没动过的脑筋全都积攒到深圳来动了,天天脑子里万马奔腾,头痛欲裂。
有好长一段时间,大家伙一起去大排档喝酒放松,谈天说地豪情万丈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冯望南为了省那一点点钱,每次都只喝一瓶啤酒,到结帐的时候酒瓶子都攥得热乎了,瓶底还能剩上一小口。他觉得没人注意到自己这点小心思,可有一回龚小楠喝多了抱着他哭,指天咒地地发誓等有了钱要买上一车啤酒给他喝,喝不完的用来洗澡,听得他又好笑又心酸。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也没有多么苦,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那些往事都被大脑自动修饰美化过,很多记忆碎片甚至显得特别温馨特别滑稽特别轻松。
他记得趁大家都睡着了,龚小楠偷偷吻他的嘴。开车去送货,大中午的车厢里闷成个蒸笼,两个人恨不得连裤子都不穿,龚小楠说是停车去上厕所,回来手里举着支大雪糕给他吃。他心里高兴,可嘴上又埋怨龚小楠乱花钱,当时龚小楠是怎么说的?
对了,他说:“老婆,开源节流是对的,但省这些小钱除了让你过得特别辛苦,对我们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帮助。我们现在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开源上,把业务做起来,多租几个房子当宿舍,把那群臭小子都赶出去,妈的,老子都快憋成处男了。这就是我赚钱的动力啊!”
看到冯望南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墨北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说:“你和楠哥一起拼搏过的日子,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总监再怎么优秀,他能替楠哥挡刀吗?他能让楠哥替他挡刀吗?汪汪哥,楠哥是什么人品你比我清楚,你跟楠哥是能同生死共患难的,任何人也没资格插到你们中间去。”
冯望南出了一会儿神,抬眼看向在卧室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龚小楠,眼眶有些发红。龚小楠眼神深邃地看着冯望南,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老婆我困了,睡觉吧。”
墨北笑道:“这就要少儿不宜了?楠哥你也太性急了。”
说着轻碰冯望南手肘一下,冯望南已经笑出声了。龚小楠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冯望南打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很不要脸地丢下一句:“药箱里有棉球,把耳朵堵上,别听到不该听的动静。”
看着龚小楠急不可耐地用脚跟反踢上卧室的门,接着门内传来冯望南一声轻呼,和床垫被重物压到的声音。墨北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洗漱,回到客房找出随身听的耳机戴上,一边听着轻柔的钢琴曲一边等待睡意侵袭。
刚才他在劝解冯望南时,每当冯望南的情绪向好的方向有转变的时候,他就会轻碰一下冯望南的手肘,让他将这个动作和快乐的情绪形成联系。然后又引导冯望南回顾温馨往事,趁着他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刻,墨北再碰一下手肘,冯望南也就自然而然地从自我设障的迷雾中走了出来。
龚小楠和冯望南在一起也有十几年了,虽然感情一直很深,但相处间难免会出现疲态,甚至会有“左手摸右手”的感慨。这种时候,帅哥总监的出现,就像往平静的水面丢下去一块大石头,让“老夫老妻”的生活骤然感到了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