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啊?……啊!好的好的好的!”夏多都结巴了,连说了十几个“好”,一口气没倒过来,呛得咳出了眼泪,又胆颤心惊地问:“我没幻听吧?你刚才是说……”

墨北笑了笑,伸手抹掉夏多眼角的泪水,说:“夏多,做我男朋友吧。”

☆、79new

阖目假寐的卫屿轩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叹息,男孩们,在你们失恋的朋友病床前告白定情,真的合适吗?这种既欣慰又悲伤还很想踹他们两脚感觉要怎么破!

夏多偷偷看了一眼卫屿轩,飞快地在墨北唇上一吻,很有良心地说:“我们先别告诉屿轩哥吧,等他病好了再说。”墨北会意地点头。

卫屿轩觉得更郁闷了。

古人常有“冲喜”一说,家里有人重病不起的时候,就需要有一场喜事来冲一冲,驱除邪崇转危为安。两个亲密的小友谈恋爱了,这对于卫屿轩大概……可能……算是冲喜……吧?总之,怀着复杂而悲摧的卫屿轩恢复健康的速度颇令二位小友宽慰——如果他们不是用那种长辈般的慈爱目光看着他,就太好了!

滕济民虽然是新婚,但工作依然繁忙,这些天来看望卫屿轩的时候都很晚,待不了多久就要被护士往外赶人。除了第一天是全赖于夏湾的帮忙,其后滕济民特意安排了两位护工二十四小时轮班照顾,让墨北和夏多减轻了不少压力。

虽说墨北和夏多自己也能做到这些,但滕济民安排这些是他的心意,没有卫屿轩的准许他们也不好推拒。事实上,卫屿轩看到滕济民明显消瘦下来的样子,还有看着自己时那种又后悔又心痛的眼神,心里实在是百味杂陈。

无论如何,那是他从少年时期便痴恋了十年的爱人,虽然也正因为如此,爱情遭到灭顶之灾的感觉才格外残酷,可是在看到滕济民眼袋下方明显的黛青色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心疼。他说不出犀利又伤人的话,但也说不出劝滕济民好好休息这样的软话。

也许,再过十年,真正事过境迁,他才能够平静地说一句:“保重。”

不过,当看到与滕济民并肩出现在病房里的那个女人时,卫屿轩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愤怒!

“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要不是我发现老滕这几天有点奇怪,问他,他可能还不告诉我呢。虽然以前没见过面,可是以后也是亲戚了,哪能连你病了我都不来看一眼呢?更何况听说你还是在婚礼上就病倒的。唉,你说老滕这人,可真是!平时看着挺通人情世故的,偏偏就对自家人牛心古怪的。小卫,你可别埋怨你表哥。”梁凤看起来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冷淡孤僻,反而神态间自有一种温婉平和,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相信卫屿轩是滕济民的远房表弟,反正表情很真诚。

卫屿轩嘴唇颤抖了半天也没叫出那声“表嫂”,只好歉然地笑了笑,墨北体贴地说了个谎:“屿轩哥扁桃体发炎,现在还不能说话。”

滕济民站在梁凤身后,一个劲地用眼神向卫屿轩道歉,他的确是不得已才带梁凤过来的——无论如何,他总得给新婚才三天的妻子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晚归。而且,在滕济民心里也是希望借由这个机会坐实自己和卫屿轩的“表兄弟”关系,这样以后再来往,也不会引起梁凤的怀疑。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这个计划好像起到了反作用,由始至终,除了起初的一个谴责的目光外,卫屿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梁凤本意也就是来尽一下亲戚的义务,见卫屿轩连话都不能说,精神怏怏,也不方便多打扰,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下一些水果后,就和滕济民一起离开了。

“小北,帮我办出院。”面对一个根本不知道真相的无辜女性,卫屿轩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深深地感到无地自容。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被赤身裸体地钉在了耻辱柱上,对这段感情的不舍、对滕济民的不忍,通通都被强烈的耻辱感所盖过。一想到自己还曾经有过短暂的动摇,想为爱而委屈牺牲,卫屿轩就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在卫屿轩的坚持下,墨北去给他办出院手续,夏多去买回云边的火车票——飞机虽然快速,但气压的变化会对卫屿轩这种胃出血的症状不好。

手续办得很快,不过墨北也清楚,这边刚办完,滕济民和夏湾二人大概就会立刻收到消息。他拿着几张单据和开的药回病房,半路被商清华拦住了。

商清华歪歪头:“聊聊?”

候诊室一排一排的蓝色塑料椅,墨北和商清华挑了两个相邻的位子坐下,商清华觉得好笑,他还是头一回在这种环境下和人“聊聊”。

“夏多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为了你自己好,分了吧。”商清华一开口就是直舒胸臆。

旁边一个大婶被叫到了号,站起来往外走,商清华只好缩起两条长腿让她过去。大婶挎着个硕大的自家缝制的包,偏偏边角还用金属薄片裹了起来以免磨损,商清华不防被那边角在脸上给刮了一下,痛得嘶了一声。那大婶也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不在意,闷声不响地就走了。

商清华摸了摸脸,有点担心地问:“出血没?破相没?”

“没有,就是破了点儿皮,两三天就好了。”墨北忍着笑说。

商清华又问:“明显吗?”

“有点发红。”

“操。”商清华又摸摸脸,这会儿被刮伤的地方已经微微肿起来了,手指触摸得到,“喂,你想好没有?分不分?”

“你是要跟我谈判呢,还是通知传达?”

“……劝谏。”商清华咬牙切齿,讽刺之意溢于言表,“还请大作家高抬贵手,放过无知少年。”

“你和夏湾同岁,比夏多大六岁。夏多比我大四岁。商清华,你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商清华愣了愣,脸一下就涨红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找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谈判”,说起来可不就是以大欺小?就算不论年纪,论家世背景他和夏湾也是占了个“以势压人”。在生意场上,或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商清华和夏湾都是信奉不论手段只看结果的人,可是在此之外,两个人各有各的底限和原则。

就像刚才被大婶的包刮伤了脸,别说是商清华这种娇惯着长大的二代,就是一般人,若是换个脾气暴点的,恐怕也难免一场口角。可商清华忍了,明知两个人身份地位手段天差地别,为这点无关原则的小事闹脾气,实非他的教养。

可话又说回来,夏多这事能算是小事吗?

心念转了几转,商清华正要反驳,却听墨北又说道:“在人类的各种感情之中,为什么爱情格外特殊?两个产生爱情的个体之间本身或许有着高度的共同点,也可能差异大得犹如云壤;它或许是像涓涓细流润物无声,相濡以沫隽永悠长,也可能燃烧起来不顾一切,超越生死,无论是时间还是苦难都只能让它更深沉;它可以很好,很美,让人写出传世的诗篇,演绎出旷世的经典,让人甘愿奉献一切、舍弃一切;它也可以很坏,很脏,让人内心的丑恶发酵,用掠夺、胁迫、控制等等手段来占有。爱情到底是什么?”

商清华犹豫着,“唔……”

“一般说来,亲情来源于血脉;友情来自于道同志合。那爱情是如何产生的呢?为什么有些结合在外人眼中明明是极不相配,或是认为当事人要为之付出的代价超乎常人观念地高昂,可是却仍然不能阻挡他们要在一起的决心?”

商清华艰难地说:“总之……何苦来哉?”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谁不想活得轻松幸福?既然这是人性本能,那为什么还会有人非要违反本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又云,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注1)

墨北站起来走了,商清华被绕得头晕,怔了半晌,赌气骂道:“滚蛋!老子不管了!”拍拍屁股也走了。

那边厢墨北心说,越是有知识的人越好忽悠啊,要不黄蓉怎么就把欧阳锋给忽悠疯了呢。这若是个程咬金式的外糙内精的人物,且管你说破天呢,他那里一斧子砍下来,一力降十会,看你分不分!

火车到云边是清晨六点多,深秋的东北气温可比帝都要低很多,三个人都没带厚衣服,一下车就被冷空气冰得打了个哆嗦。

夏多忙张罗着打车回家,可一出出站口,同时来接他们的却有两辆车,一辆是龚小柏开来的奥迪100,一辆是刷着公安二字的北京吉普2020。

龚小柏咔嚓咔嚓地嚼着水果硬糖,冲着刑警大队的队长贺兰山呶呶嘴:“贺队也来接人哪,巧了,我来接我外甥的。小北,叫人。”

墨北:“贺队长好。”

龚小柏和贺兰山可是“老交情”了,83年严打的时候,把龚小柏送进牢里的就是这位贺队长。在云边的黑道上说起贺兰山,常常用“贺老村”或“鬼见愁”来指代,前者不仅是指他出身农村,同时也是因为这位大队长日常生活中很是不修边幅土里土气;而后一个称呼里却是透着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