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是,你劳苦功高,要是没你,我拿什么跟龚小柏斗啊。”柴狗子哼了一声。

两瓶烧酒都快见底儿了,老山羊是真的有点喝高了,他拍拍柴狗子的肩,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别这么说,咱们谁跟谁啊。咱这回,就让龚小柏赔了夫人又折兵。嘿嘿,要我说啊,要是能把他媳妇给绑来,那才过瘾呢。现在就绑个外甥,多少还是差了点劲儿。”

柴狗子挑了挑眉:“你从一开始就没说让我绑他媳妇啊。”

老山羊说:“唉,我这不是觉得绑小孩比绑大人容易嘛,他媳妇现在身边跟着人,这小孩没有嘛。要是你手底下还有人能帮你,那我早就说绑他媳妇了,媳妇跟外甥能一样么,那一开口的价码就得七位数啊。他龚小柏就算卖公司卖饭店,他都得凑这笔钱。现在么,得点儿是点儿吧。”

墨北弯了弯嘴角,他好像听到种芽钻出心土的声音了。

柴狗子夹了粒花生丢进嘴里嚼了嚼,说:“等拿了钱,你准备干点儿啥?”

老山羊想了想,说:“去山东,找个小城市,买个房子,开个小卖店,够我下半辈子生活了。”

柴狗子说:“五十万就够你下半辈子活了?”

老山羊有些感伤地笑了笑:“我这下半辈子也没多久啦,不像你还年轻,我可是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喽。”

柴狗子点了点头:“是啊,我的下半辈子可还有好几十年呢,五十万都不太够啊。”

老山羊又绕了回去:“所以说当初要是绑的是龚小柏他媳妇多好,干这一票就管够了。”

柴狗子嗯了一声。

老山羊觉得酒上头了,便托大地往床上一躺,说:“我先睡会儿,今天跑这一天可把我累坏喽。”

柴狗子淡淡地说:“好好睡吧,我看着呢。”他慢悠悠地一颗接一颗地嚼着花生,偶尔拿起剩的半杯酒抿上一小口。

电视里传出毛阿敏的歌声:“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

柴狗子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老山羊,老山羊打着鼾,不时啪嗒一下嘴巴,嘴角冒出口水的白沫。

也许是因为高烧的缘故,墨北觉得电视里的歌声和老山羊挣扎时行军床发出的咯吱声,都显得有些飘渺。

歌声已渐入高-潮:“……只有那篱笆墙影子咋那么长,还有那看家的狗叫的叫的叫的叫的咋就这么狂。”而床的咯吱声却渐渐平息了,柴狗子保持着用膝盖压住老山羊胸口的动作好半天,才慢慢移开掐在他脖子上的双手。

柴狗子喘息着,活像刚跑完几公里似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这是种非常奇妙的感受。亲手掐死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几十分钟之前还在跟他喝酒聊天的活生生的人。他把手指放在老山羊的鼻子下面感受了一会儿,没有呼吸;他又把手按在老山羊脖子的动脉上,没有脉动。

讨厌的老山羊死了。

柴狗子突然觉得,其实老山羊也没有多么可恶,他其实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有什么理由必须忍受一个烦人的老家伙呢?还是个没了命根子的废物。

又不是没他就办不成事,呵,少了他倒是更痛快。

柴狗子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在看到老山羊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时,他的笑容一下又没了。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老山羊没死,正用嘲讽而恶毒的眼睛看着自己。随后他又醒悟过来,那不过是错觉。

想伸手把老山羊的眼皮抹下来,可这会儿不知为什么,柴狗子一点儿也不想与老山羊的身体有直接接触,于是把枕头从老山羊脖子底下拽出来压在了他脸上。

长长了舒了口气,柴狗子转过身,看到了墨北那双漠然到冷酷的眼睛。

柴狗子抓住了墨北的脖子,迫使他仰起头来。他心里想,小孩的脖子真细,一只手就掐得过来。

墨北说:“你还没拿到钱呢。”

柴狗子咧嘴笑了笑:“对,你还能多活两天。就两天。”手从墨北的脖子上移开了。

柴狗子坐回桌边,继续嚼着花生,抿着烧酒。

墨北动了动被捆住反背在后面的手,手指夹着一枚铁钉,继续慢慢地磨着绳子。前世修炼的本事,这辈子还有用武之地,幸事。

酒终于喝得一滴不剩了,柴狗子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电视,杀人的兴奋已经渐渐褪去,他开始觉得冷。身后的床上还放着尸体,真是奇怪,尸体不会发出声音也不会动,可却有着强烈的存在感,让他怎么也忽视不了。他不想回头看老山羊的尸体,活着的时候就够难看的,死了的样子更让人恶心。可是不看的话,他又总觉得那具尸体好像在背后有什么细微的动作,可能是伸了下手,也可能是歪了下头。

这就叫疑神疑鬼吧?或者叫做贼心虚?

柴狗子用自己不太多的文化知识琢磨着。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者是困了,柴狗子觉得头有点昏沉。他开始后悔,不该这么快就杀了老山羊,弄得现在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他有些迟钝地看了墨北一眼,小孩垂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柴狗子出于谨慎,准备检查一下捆着墨北的绳子后再睡觉,虽然他觉得这也是多此一举。

柴狗子刚弯下腰,突然眼前一花,接着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左眼里。剧痛让柴狗子大吼一声,本能地一手捂住流血的眼睛,一手将面前有威胁的东西挥开——墨北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

“啊——”柴狗子嚎叫着踉跄了几步,扶着桌子站稳了,他的头脑已经从最初的剧痛中恢复了几分神智,瞪着完好的右眼怒视地上的墨北。

墨北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腿还和椅子腿绑在一起,沉重的椅子压在他身上,根本就动不了。

柴狗子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小孩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解开了绳子,还弄伤了自己一只眼睛!这该死的小崽子!柴狗子狠狠一脚向墨北的头部踢了过去。

☆、56new

柴狗子很清楚,这一脚若是踢实了,这恼人的小崽子当场就得断气,可是疼痛和愤怒让他控制不住力道。

电光火石间,墨北蜷起身子把头一缩,柴狗子的鞋底带着劲风紧贴着他的头皮掠了过去。柴狗子使力过猛,再加上一只眼睛又是在骤然间失去了视力影响了平衡感,这一下没站稳,咣当一下向后坐在了地上,磕得尾椎骨剧痛,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哗啦一声,一个人影撞破玻璃跃入屋内,玻璃碎片尚未全部落地,那个人影已经到了柴狗子跟前,一个肘击撞在柴狗子头部,柴狗子一声没吭就倒下了。接着那个人影又是一闪身就到了床边,像是准备制服床上的人,但动作才做了一半就停住了——他发现床上的是具尸体。

墨北还躺在地上,柴狗子就趴在他旁边,他积攒起来的力气在刚才的攻击和闪躲中都已经用光了,此刻濒临昏厥,已经连进来的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了。但是在最后昏过去之前,他好像听到了夏多的声音:“北北!”

“那一定是错觉。”墨北在醒过来的时候这么想,不过,为什么自己会在头痛欲裂所有思维都像光线中跳动的细小灰尘无法捕捉的情况下,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夏多?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

“天,小北醒了!终于醒了!”孙丽华沙哑的声音透着激动,她的手颤抖着抚摸上墨北的脸颊,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脸上。

墨北勉强睁开眼睛,视线一时不能聚焦,他翕动着嘴唇叫了声妈妈,虽然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发出声音来,但孙丽华看到他的口型还是明白了,连连点头:“妈妈在这儿呢,宝贝,妈妈在这儿。妈妈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守着我儿子,别怕啊宝贝。”

孙丽华亲吻着墨北的脸,干裂的嘴唇吻在脸上并不温柔,但墨北却奇异地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