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思安淡淡地:“你爹没啥好品质,能改变你的选择。”
帅望笑:“说坏话,我更不要听了。”
冷思安道:“坏的,你听的还少?这么说吧,你父亲父母双亡,他的运气没你好,你遇到韩青,他遇到伪君子,待他千好万好,可是长到十岁,是冷秋教他的功夫。他经历过什么,咱们不知道,只知道他恨到不惜一切代价陷害他养父,我们只能猜,他的日子过得不太快乐。他生命里仅有的良师益友,也不过是冷秋冷飒,这一切都抵不过仇恨。我猜冷恶离开冷家,再没开心过。”
帅望笑:“这可能是最适合下酒的闲话了。”这闲话快让他滴血了。
冷思安道:“我不过想你知道,冷家二派相争,大家一起抢一个东西,抢的时候急不择手,总有人犯了规犯了忌,下了暗手,伤了阴德,不但你爹这么干过,你师父你师爷,也干过,把人活活折磨死的事,可不是你亲爹的专利,你以为犯人到你师父手里就不用刑讯自动招认了?。至于你现在这个爹的德行,那就不用说了,风雨楼一百多口无辜农户的死,你师父恐怕没同你提过,那可都是种地的农民,不是江湖中人,这可算冷家史无前例的滥杀,不也是硬安到冷恶头上?所以,我劝你一句,维持冷家二派的和平,唯一的办法,就是势均力敌,冷玉再怎么混蛋,他的弟子功夫都不错,如果你不给我们留几个有功夫的人,我们这一边的势微,第一,功夫失传了,不管你介不介意,这是冷家功夫,失传之后,冷家的功夫就成了残缺的功夫,冷家就永无希望恢复从前的辉煌,咱们做不到,是咱们做不到,不该绝了后辈人的希望。第二,冷家二派一向互相敌视,没互相屠杀,不是因为大家关系好,品德高,是因为二方势均力敌,是祖上约好的互相制约,一旦有一边势力明显落到下风,小帅望啊,虽然你师爷同我关系不错,他开始屠杀我们这边的人,照样当道者斩,我还是首当其冲,紧接着,你就会看到,大大小小的人头在我身后排队了。第三,我们死得差不多了,剩下冷慕那样的废物,见了掌门连屁出不敢放,冷家的掌门长老制度等于完蛋了。然后,你这样的小朋友,一定觉得做事有效率了。当初你师爷的爹如果做事有效率,你师爷直接就被活活打死了,当然了,因为他没效率,所以,后来他被他儿子宰了。”冷思安笑道:“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掌门大人,谁不想当啊,我也想当,只不过,你家师爷一旦千秋万代了,第一个不肯趴下摇尾巴的就是你师父,然后,第一个被除掉的,也就是你师父。咱们余下这些人,基本上,除了趴下来捧他的臭脚没别的选择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摇尾巴,我还是宁可保有一点可怜的自尊,即使人头随时不保,也希望可以站着见掌门人,同掌门开两句玩笑。如果我们这边完全倒下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师父那个大圣竟然挺到你师爷先驾返仙乡了,然后再指望你师父一双慧眼能再给我们挑个跟他一样的大圣人做掌门。”
拍拍冬晨,笑:“我这个小助手,倒有点你师父的样子,开始我看走了眼,以为是乖宝宝,后来发现,跟你一样刺头。不过,就我看来,因为他有所坚持,那点教养绊着,掌门大人继子,多好的机会,居然硬挺着不过去巧言令色,同掌门客客气气,而不是亲亲热热,光这一点就百分百整不过你这种无耻之徒的。你,韦帅望,你个猴精,别看你拼命往好人的方向努力,你这个偏执的性子,你自己想想吧,如果没人管你,如果不是你有所惧,黑狼一早就成了第二个黑龙了吧?帅望,咱们冷家的掌门人,明显跟商铺老板不一样,不是战争时期,不需要那么高的杀人效率。是不是?”
帅望半晌点点头:“是!”
冷思安道:“刺杀公主的事,咱们冷家可不是包手揽天底下所有暗杀事件的,没有冷玉,他们会找别人。你要冷玉死不是为了公主的安危,只是为了整倒公主的对头。我替冷家的诸位高层,再重申一次,咱们冷家不参与朝庭废立的狗屁事。你要掺合这种事,你自己单枪匹马,去挑冷玉的庄子吧。你挑完冷玉的庄子,记着,你同我们这些人结了仇,将来你有事无事,不要到我们这儿来找公平。”
帅望站起来:“长老说了半天,该累了吧?长老不提公主的事,我倒觉得有理。提起公主,我倒要问问,是谁先插手朝政的?长老说的是,狗咬狗急了,难免就有人犯规,不过,规矩是干嘛用的?规矩定下来是用来给人当靶子破坏的?难免有人犯规,不等于犯了规没事。先插手朝政的是冷玉,我不过是把他做的纠正过来!至于,这件事的后果,会不会影响冷家未来的格局,我同您说实话,我可以给您一大堆理论,不过实情是,我不关心,冷玉做错事,他捅的娄子,归你们解决。您愿意给他善后,您尽可以善后,您愿意用老婆孩子的命换他的命,随你便,牺牲我未来老婆,那是绝无可能的。天底下唯一此可能的,恐怕只有我师父的命,其他人的脑袋,只管在您身后排队吧,长老,您知道啥叫与虎谋皮吗?您这是同我商量剥我的皮呢,我只有跟您说,要不你到我肚子里取暖来?”
冷思安瞪着韦帅望,扬着半边眉毛,没生气,倒笑了,只不过笑容有点苦涩:“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坐吧,帅望,我确实是在与虎谋皮,买卖不成仁义在。坐吧。”
帅望站在那儿,微笑:“还有,虽然我过来同你喝酒,我还是我师父那一边的,永远不会成为你这一边的。长老不用费心拉我。如果你真象看起来那么天下大同,你就不会把派别分得那么清楚,如果我师父同你一样,我同冬晨都不会活下来。派别之分,什么时候都有,可是派别之争中,一样有人格高下。长老您今天大道理讲得都很好,就是把我同冬晨的位子搞错了。我是我师父养大的,我亲爹要害我师父,我一样宰了他,所以,你别再说我师父一个字,我不爱听。冬晨也不是你那边的,他根本没见过他父亲,他师父是冷飒,他继父是韩掌门,他跟我师父亲不亲热是一回事……”韦帅望忍不住看冬晨一眼,缓缓道:“他欠我师父两条命!他的命,他娘的命,如果他站在你那边,我们就不是兄弟!”愤怒,冷冬晨,你竟敢在外人面前给我师父难堪?没有他,你老丈人都不会留你在冷家山!怎么就不值得,你露出个亲热模样来?
冬晨坐在那儿“这意思,是轮到我说话了?”良久,微笑:“今儿这酒,喝得真和谐。”
冷思安微叹一声:“我说的,只是血统,帅望,你太多心了。”
帅望道:“就算我多心,今儿把话说开了,以后大家都省心了。”
冬晨道:“两位,我可能天真一点,我相信这世间还有对错二字,长老的话,我明白,所以,如果冷玉无责任,我们不能因他弟子的事牵扯他。韦帅望的话,我也明白,如果冷玉真的参与暗杀,国有国法,他理当伏法。我说得对吗?”
冬晨可怜的,漂亮的肩膀,左边挨了韦帅望两巴掌,右边挨了冷思安两巴掌,英俊漂亮的小子,不动声色地微笑,内心暗骂,两个王八蛋,用这么大劲拍我肩膀,纯是公报私仇……
韦帅望拍着冬晨肩:“喂,你说说,我师父……”帅望忽然沉默了,算了,这简直是问人家,你说我爹对你好不好?好不好是各人体会,他体会错了,是他的损失。帅望闭上嘴,笑笑。
冬晨微笑:“我要是说个不字,你就不是我兄弟了?”
帅望笑。
冬晨沉默一会儿:“我没法象你那么干脆,我没见过我父亲,我娘一直说他是坏人,但是,她从不肯说他做了什么。我对他,只有好奇,无论如何,他是我父亲,我不能当父仇不存在。但是,韩掌门的为人,让人敬仰,到冷家这些日子,我做事时会想,如果是韩掌门面临这种选择,他会怎么做,我想,如果韩掌门处在我的处境,他会象我一样,敬而远之。我尊重他,我不能亲近他,我不会与他为敌,因为,我不能与我的良心为敌。所以,韦帅望,你只管放心做我兄弟。”